云璃的手指悬在那行错位的符号前，指尖还残留着岩壁传来的震动。她没有再碰它，只是盯着那串与母亲遗物印记相似的刻痕，呼吸微微发紧。夜无痕察觉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将她挡在身后，目光扫过四周依旧燃烧的幽蓝火焰。
“这字不是随便出现的。”林婉儿低声说，蹲下身用炎狐残存的火光去照岩面。微弱的橙光映上石壁，那些原本静止的文字边缘竟浮现出细密的暗纹，像水波般流转片刻，随即拼出一行清晰的古语：“光归于暗，暗生于心，唯平衡者可止劫。”
雷鸣皱眉念了一遍，忽然抬头：“我族老人们提过‘平衡者’……说是远古时能调和光暗之力的御兽师，曾封印过一场席卷大陆的灾厄。后来那人消失了，只留下预言——当黑暗再度吞噬生灵，光之子将觉醒，而真正的敌人，是藏在光明背后的执念。”
空气一沉。谁都没说话。
云璃低头看向胸前护袋里的晨曦灵蝶。它安静地蜷着，翅根处那一丝暖意仍在，虽微弱，却稳定。她轻轻打开护袋，将灵蝶托出。灵蝶六翼轻颤，没有飞起，而是缓缓转向那条中间偏左的通道，翅尖微微抬起，像是在指引。
“它认得这些字？”林婉儿问。
“不。”云璃摇头，“但它感应到了什么。”
话音未落，林婉儿伸手想去触碰那段浮现古语的岩壁。指尖刚触及石面，整片地面猛然一震，裂纹如蛛网般从她脚下蔓延开来，轰然塌陷出一个圆形坑洞。尘屑扬起又落下，露出下方一道向下延伸的石阶。两侧火把毫无征兆地自燃，火焰幽青，无声跳跃，照亮了阶梯两旁的壁画。
“别动！”夜无痕一把拽回林婉儿，冰剑点地稳住身形，眼神冷峻，“你刚才碰了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纹路……”林婉儿脸色发白，声音低了下去。
雷鸣扶着墙站直，雷兽趴在他脚边，连尾巴都无力摆动。他咬牙道：“现在退不了了，入口已经合上了。”众人回头，只见来路的岩壁不知何时已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有过通道。
云璃抱着灵蝶，缓步走向阶梯入口。灵蝶翅根的暖意变得更明显了些，轻轻贴向她的掌心。她俯身，让灵蝶靠近第一级台阶。六翼再次轻颤，随后缓缓点头——这是它确认安全的方式。
“我们下去。”她说。
四人一兽沿阶梯下行。脚步落在石阶上，发出轻微回响。越往下，空气越沉，带着一丝陈旧的气息。两侧火把持续燃烧，却没有热感，光影摇曳间，壁画上的内容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数位御兽师并肩而立的画面。他们身穿制式战袍，肩绣华光帝国禁军徽记，手中幻兽形态各异，有展翼巨鹰、踏雷猛虎、衔月灵狼。他们的面容被岁月模糊，唯有中央一对男女轮廓鲜明。
云璃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男人身披银边黑袍，腰佩短刃，眉眼坚毅；女子一袭素白长裙，发间别着一支蝶形玉簪——正是她从小珍藏的母亲遗物的样式。她死死盯着那张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父亲……母亲……”她声音很轻，几乎被火把的噼啪声盖过。
夜无痕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画中男子腰间的短刃上。那刀柄末端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与他在玄冰帝国古籍中见过的“守誓者”印记一致。他曾以为那只是传说中的称号。
“他们来过这里。”他说，“也许不止一次。”
林婉儿看着云璃颤抖的手，没敢开口。雷鸣低着头，手指按在雷兽背上，感受着它微弱的心跳。整个阶梯陷入沉默，只有火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
云璃慢慢上前一步，手指悬在母亲画像前，终究没敢触碰。她记得小时候，母亲总在夜里独自坐在窗前，望着远方发呆。有一次她问为什么，母亲只说：“有些事，等你长大就会明白。”那时她不懂，现在却觉得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心底。
“这地方……不是天然形成的。”夜无痕突然开口，“壁画顺序有规律。前面是集结，中间是战斗，最后……”他指向阶梯尽头的方向，“最后一幅，应该是封印。”
雷鸣抬头：“你是说，他们在这里做过什么大事？”
“不止是大事。”云璃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们是来阻止某件事的。而这地方，一直在等一个人。”
“等谁？”
她没回答，只是将灵蝶轻轻放回护袋。灵蝶翅根的暖意一直未散，反而随着深入不断增强。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契约仪式上，晨曦灵蝶选择她的瞬间，天空裂开一道金光，祭坛符文自行激活。当时所有人都说是奇迹，可现在想来，更像是……回应。
阶梯继续向下，火把间隔均匀，光线稳定。壁画内容也随之变化：御兽师们围成圆阵，中央悬浮着一颗漆黑如墨的晶核，周围缠绕锁链。下一幅中，晶核崩裂一角，黑雾涌出，数名御兽师倒地。再往后，一名女子独自站在阵心，双手结印，背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光蝶虚影，正将黑雾一点点压回晶核。
云璃瞳孔一缩。
那女子的玉簪，分明就是母亲的遗物。
“她用了某种代价完成封印。”夜无痕盯着画面细节，“你看她的手——已经开始透明。”
雷鸣倒吸一口冷气：“就像我的手臂一样？”
“不一样。”云璃低声说，“她是主动承受侵蚀，把黑暗之力锁进了自己体内。”
林婉儿怔住：“所以……她不是失踪，是……被困住了？”
没人接话。空气沉重得几乎凝固。
阶梯走到尽头，是一处方形平台。前方通道被一面石门封锁，门上刻着与岩壁相同的古文字，中央凹陷一处蝶形印记，大小正好与灵蝶契合。火把照亮门侧最后一幅壁画——所有御兽师已消失，只剩那名女子背对画面，面向石门，一只手按在门上，另一只手垂落，指尖滴落的血化作一道光痕，连接着门上的印记。
云璃一步步走近石门。灵蝶在护袋中剧烈震颤，暖意变得滚烫。她取出它，捧到门前。灵蝶六翼缓缓展开，轻轻贴向那处蝶形凹槽。
嗡——
一声低鸣自石门深处传来，整面墙开始震动。古文字逐一亮起，银光顺着纹路流淌，汇聚于中央。蝶形印记泛出淡淡金辉，与灵蝶翅膀上的纹路完全重合。
“它要开门。”林婉儿后退半步。
“等等。”雷鸣突然出声，“你们看画像。”
三人转头。火光下，壁画中的女子似乎……变了。
她的头微微偏转，不再是全然背对，而是侧过了一线轮廓。那滴落的血痕也发生了偏移，不再垂直向下，而是斜斜指向石门开启的方向。
云璃盯着那张脸，心跳几乎停滞。
就在这时，灵蝶突然发出一声清鸣，金辉大盛。石门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幽深通道显露其中。一股冷风从内吹出，带着久远的气息。
夜无痕握紧冰剑，右臂隐隐作痛，但他没有退。雷鸣撑着墙，雷兽勉强站起。林婉儿站在云璃身后，手心全是汗。
云璃看着那道缝隙，又回头望了一眼壁画。
女子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