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善瞥了眼姚墨,“放了她。”
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烟灰,走到老申面前,“老申,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只因你心生贪婪。万有的院子是我出的钱,工作也是我安排的,从此各不相欠。”
“你觉得我挣的钱也必须有他的一份,那你的钱分给你一奶同胞的兄弟了吗?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偏偏在我身上打起主意。”
“认为我好面子,会顾念手足亲情,还有点干部的矜持,公开场合逼着我承认你女儿是弟媳,再然后就会得寸进尺,一点点从我身上抠钱。你错了!”
“我的只能是我的,谁也拿不走,你敢拿我一粒瓜子,我就掀桌子砸死你。做个华国老百姓,被国家和军队保护久了,忘了一句话,民不与官斗。”
“我想抓你全家,一句话的事儿,我不做是因为我有底线。一旦你逼着我没底线,我就能干出让你全家受尽折磨的事儿。”
“今天我放了你,好自为之。”
走出饭店,姚墨问:“头儿,就这么放过申家人?”
万善系上围脖,戴着手套问:“你有什么想法?”
姚墨回头看了一眼,“大哥,一定要给他个彻骨铭心的教训,前前后后撺掇万有背后捅咕你几次了。这样人我以前混的时候见多了,服软的时候能跟你磕头叫爹,等他涨行市了能骑你脖子上拉屎。”
万善双手交叉套紧羊皮手套,清清嗓子,“你给我出个主意。”
“今晚去他家,请他全家吃冰棍。”
吃冰棍是包老蔫从他师傅那听说的,大冬天把人拉到空旷的地方,绑起来朝身上泼水,把人冻成棍儿,美其名曰叫冰棍。
后来又出了雪糕,大头朝下插雪窝里,还有冰淇淋、糖葫芦,各种折磨人的办法。
“黑子,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保卫局四处的科长,妥妥的公安干部,怎么能干违法的事情呢?”
“上午把他们三个绑起来,是宾客里有重要的老干部,怕他们发疯冲撞所以做了安保工作。解释清楚这不是把人放了吗?谁让他们不表明身份还大喊大叫的,你们不认识也情有可原。”
万善让姚墨掀开衣服挡风点上烟,“今晚你破门而入把人家绑架,再施以私刑,公职人员知法犯法够判的,我也救不了你。我常挂在口头上的两个字:规矩,做事一定要守规矩。”
“那也不能让他们闹完事还全身而退吧,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为了弟弟妥协呢。”
“他家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安排到煤矿挖煤,炼钢铁发电取暖都需要煤,为祖国工业建设奉献青春是年轻人的使命。”
姚墨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明白。”
“真明白?”
“您是大善人,煤矿都是有传承的,一般外面人都进不去,给申家俩儿子安排工作,可不是好人嘛。”
“懂事儿啊,去做吧。”
——
梁秀琴跟万立文在屋里躺着休息,满月酒招待人太累,岁数大精力跟不上。
后院,万荃趴在床上眼睛亮得像星星,一张一张数着钱,“五百九,六百,六百一……”
万善摘下手套打万荃脑袋,“干啥呢?数我闺女嫁妆钱干啥?”
万荃捂着头,也不忘钱压身下,“哎呀,哥,你打疼我了。”
“别哽唧,手里钱给我放下。”
“嫂子带孩子,我帮她数数,我又不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小财迷,小饭桶,小吃货,小笨蛋。”
万荃扔下手里钱,一骨碌爬起来,光脚下地追打万善,贺棠坐在床上咯咯咯笑。
最后万善一个压肘推臂制伏万荃,“服不服?”
“哥,你欺负我。”
“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以为自己很能打,你记住男女有别,不光指性别,力气上你就不占优。出门切记不要随意挑衅男人,打倒你就一电炮的事儿。”
万荃揉着胳膊,“男人不能打女人。”
“文明社会道德标准高的地方才能这么说,有些人情绪上头都敢杀人,犯罪分子还管你男女?大学生长点脑子,除了家人没人惯着你的公主病。”
万善把床上散落的票子拢拢,好大一捧,“这有多少钱?”
万荃掰着手指头说:“现金一千六百五十块,还有五十斤油票、缝纫机票、皮鞋票、皮大衣票。”
“谁给那么多票?”
“吕福昌,还有薛三哥那边,我都写信封后面了。”
“你都数过一遍还数啥?”
“没数过这么多钱,过过手瘾。”
万善把现金都装信封里,递给贺棠,“给咱闺女存上,以后都是她的钱。”
万荃摸摸万维莘的小手,“维维,你真幸福,说实话我都羡慕你,刚满月就有一千六百五的巨款,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别在那拈酸吃醋,少你吃少你喝了?浙大里九成学生没你的零花钱多吧?”
“别提了,我连吃两顿肉菜就有同学阴阳怪气,说我是享乐主义。害得我现在想吃肉,只能每个礼拜偷偷跑校外吃,吃完了还要狂喝水,嘴巴里有肉味都不行。”
万善抱着闺女轻轻摇晃,“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退学,回家上班,我保证你天天有肉吃。”
“大哥,你怎么都是损主意?”
“马克思说过: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其崎岖之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它光辉的顶点。你作为学生,不能在学习上投入精力,总惦记着吃肉,别人说你是享乐主义我觉得没错。”
“小荃,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读书学习会让你一生受用无穷,那些喊着读书无用的,他们引用的话和观点都是读书人咀嚼后吐出来的,吃残渣的人讨论今天的红烧肉酱油多了少了,可不可笑?”
“我也没说不学习,就是馋肉,不吃肉没劲儿。”
“你在食堂打的菜都是很多同学吃不起的,有些人顿顿一个素菜,甚至只喝免费的汤,他们难道不想吃肉?我不是让你刻意吃苦,是让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太跳脱,成为众人诽议的对象,对你入党提干都有影响。”
万善晃了下自己的北京手表,“我这款去年买的手表,在保卫局里很寻常,有些科员都比我的表要好。我肯定地告诉你,咱家不缺钱,世界名表我也买得起,没必要,和光同尘才能与时舒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