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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巾帼:武如烟的沙州剑影

贞观十一年夏,程知节率领的三千部曲抵达沙州。黄沙漫天,烈日如火,远处的祁连山雪顶在热浪中若隐若现。

“报——!”一骑探马飞驰而来,“前方发现突厥游骑百余人,正在袭击商队!”

程知节浓眉一竖:“来得正好!某正要试试这些突厥崽子的斤两!”说罢就要亲自率军出击。

“将军且慢!”武如烟突然开口,她已经换上一身轻便的胡服,腰间佩着一柄细长的唐刀,“让末将前去即可。”

程知节哈哈大笑:“武参军,你是个文官,还是...”

话未说完,武如烟已经纵马而出,只留下一句:“区区百骑,何劳大将军亲征!”

但见她单骑冲向敌阵,身后只跟着十余名亲兵。突厥骑兵见来者是个女子,纷纷发出嘲弄的呼哨。

武如烟唇角微扬,突然从马鞍旁取出一张铁胎弓,连珠三箭射出。但听三声惨叫,三个突厥骑兵应声落马。

“好箭法!”程知节在后方不禁喝彩。

突厥人恼羞成怒,纷纷拍马冲来。武如烟不慌不忙,将铁弓挂回马鞍,反手抽出腰间唐刀。阳光下,刀身泛起秋水般的光泽。

就在突厥骑兵即将冲到的瞬间,武如烟突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如飞燕般掠过冲在最前的突厥百夫长头顶。刀光一闪,那百夫长的头颅已然落地。

“好身手!”这次连程知节身边的亲兵都忍不住惊呼。

武如烟落地时正好骑在那百夫长的战马上,手中唐刀舞成一团银光。所过之处,突厥骑兵纷纷落马。她的亲兵们也趁机杀入敌阵。

不过一炷香时间,百余名突厥骑兵非死即逃。武如烟勒马回转,白衣上竟未沾一滴血。

程知节拍马迎上,虎目圆睁:“武参军,你这身武功...”

武如烟微微一笑,收刀入鞘:“家父曾任左武卫将军,末将自幼随父习武。”

原来武如烟的父亲武元庆乃是当年秦王府旧将,曾随太宗征战四方。武如烟作为独女,自幼被当作男儿培养,不仅熟读诗书,更练就一身好武艺。

程知节恍然大悟:“难怪陛下让你做参军!好!从今日起,你兼领骑兵教头,训练士卒!”

武如烟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当夜,沙州大营中点起篝火。武如烟正在帐中研究沙州地图,忽听帐外传来喧哗声。

“我们要见武参军!”几个士兵在帐外叫嚷,“凭什么让个女人来训练我们?”

武如烟缓步走出营帐,见是几个彪形大汉,显然是军中的刺头。

“诸位有何见教?”她平静地问。

一个满脸虬髯的队正上前一步:“武参军,不是某等不服。只是这沙州乃边塞苦寒之地,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某等请参军回长安去。”

武如烟目光扫过众人,忽然笑了:“既然如此,不如比试一番。若我输了,即刻回长安。若你们输了...”

“若某等输了,甘愿受参军差遣!”虬髯队正拍着胸膛道。

校场上火把通明。武如烟依旧是一身白衣,手中持着一根训练用的木棍。

虬髯队正使一杆长枪,大喝一声刺来。武如烟不闪不避,待枪尖将至时突然侧身,木棍轻轻一点,正中队正手腕。长枪当啷落地。

“好快的出手!”围观的士兵惊呼。

又一个士兵持刀扑来,武如烟腾空翻身,木棍如闪电般点中对方后心。那士兵向前踉跄几步,扑倒在地。

接连五人上前挑战,都在三招内被武如烟制服。最后一人使双刀,武艺明显高出同侪许多。

双刀翻飞,如雪花般罩向武如烟。她却如蝴蝶穿花,在刀光中从容闪避。突然,她卖个破绽,诱使对方双刀齐出,随即一个滑步贴近,木棍轻点对方咽喉。

“承让了。”武如烟收棍后退。

那士兵愣在原地,半晌才抱拳道:“参军武艺高强,某心服口服!”

至此,全军上下无不对武如烟刮目相看。

次日清晨,武如烟开始训练士卒。她不仅教习刀法箭术,还独创了一套适合沙漠作战的战阵。

“沙漠作战,贵在机动。”她向程知节解释,“突厥骑兵来去如风,我军若固守传统阵型,必陷被动。”

程知节看着沙盘上武如烟布置的新型阵型,连连点头:“妙!以小队为单位,相互策应,正适合沙漠地形。”

一个月后,突厥大股部队来犯。武如烟率她训练的三百精骑迎敌。

沙漠中,但见唐军骑兵忽聚忽散,如流水般灵活。突厥骑兵虽众,却如拳头打蚊子,无处着力。

武如烟一马当先,手中唐刀如银蛇吐信,所向披靡。突然,一队突厥骑兵从侧翼包抄过来。

“参军小心!”部下惊呼。

武如烟却不慌不忙,从马鞍下取出一把奇怪的武器——那是她根据沙漠作战特点改造的飞索,索端系有铁锥。

飞索出手,如灵蛇般缠住冲在最前的突厥骑兵的马腿。战马嘶鸣倒地,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顿时人仰马翻。

此战,武如烟以三百骑大破突厥千骑,斩首百余,自身伤亡不足十人。

捷报传回长安,太宗大喜,特旨嘉奖:“武如烟文武双全,实为巾帼楷模。加封沙州司马,秩同四品,赐金百两。”

程知节在庆功宴上大笑:“某当初还小看武参军,真是有眼无珠!来,某敬你一杯!”

武如烟举杯一饮而尽,脸上泛起红晕。月光下,她望着远方沙丘,轻声道:“将军,该开始屯田了。”

程知节一拍大腿:“对!种地!某差点忘了正事!”

第二日,武如烟又变回那个精于农事的参军。她亲自勘测水源,指导开渠,教授士兵种植耐旱作物。

有时她白衣胜雪,在田间指导耕种;有时她戎装佩刀,巡视边防。沙州军民皆称她为“白衣司马”,敬畏有加。

一日,武如烟正在教授士兵种植棉花,忽听警报又起。但这次不是突厥人,而是一场罕见的沙暴。

狂风卷着黄沙,如排山倒海般扑来。武如烟立即下令:“全军撤回营寨!保护好粮种!”

她自己却逆风而行,去救几个被困的士兵。沙暴中,她如白色幽灵般穿梭,先后救出十余人。

最后一批士兵撤回时,却发现武如烟没有回来。

程知节大惊,正要亲自去寻找,却见风沙渐息处,一个白衣身影缓缓走来。武如烟怀中抱着一个受伤的士兵,身后还跟着几个走散的人。

她的白衣已被沙尘染黄,脸上带着疲惫,但目光依然明亮。

“参军!”士兵们纷纷跪地,“谢参军救命之恩!”

武如烟轻轻放下伤兵,对程知节笑道:“将军,沙暴过后,正是播种的好时机。”

程知节望着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女子,不禁感叹:“大唐有女如此,何愁不兴!”

夕阳西下,武如烟的身影在沙漠中拉得很长。她既是文人,也是武将;既是农师,也是医者。在这片黄沙漫天的边塞之地,她正如一株倔强的胡杨,深深扎根,绽放出独特的光彩。

而远在长安的太宗,看着沙州传来的奏报,对左右笑道:“这武如烟,倒是让朕想起平阳公主了。”

狐魅附身:沙州司马的劫难

沙州屯田事业方兴未艾,武如烟却日渐憔悴。原本明艳照人的面容渐渐失去光泽,白玉般的肌肤变得暗沉,窈窕的身形也开始消瘦。最令人担忧的是,她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明眸,如今常常显得空洞无神。

这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那个月圆之夜说起。

那夜武如烟巡视完边防线,独自骑马返回大营。途经一片胡杨林时,忽见一道白影掠过。战马受惊嘶鸣,武如烟勒马四顾,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不知道的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精正好途径此地,被她身上的纯阴之气吸引。这狐精见武如烟貌美非凡,又身负武功,精气比常人更加纯净,顿时起了歹念。

当夜,狐精便施展隐身术,悄无声息地附在了武如烟身上。

起初数月,狐精吸取精气十分谨慎,每日只取少许。武如烟只觉偶尔疲倦,以为是屯田事务繁忙所致。程知节见她面色不佳,还特意吩咐厨子多炖补汤。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狐精贪念愈盛,吸取的精气越来越多。武如烟的身体每况愈下,不仅面色黧黑,身形消瘦,更是整日精神恍惚。

“参军近日气色不佳,可要请医官看看?”程知节关切地问。

武如烟勉强一笑:“不妨事,许是近日劳累。”

但她自己心中也觉奇怪:往日通宵研读兵书也不觉疲倦,如今却常常日上三竿还难以起身。

又过一月,武如烟已经瘦得脱了形。昔日合身的铠甲如今松松垮垮,练武时更是气力不济,有次甚至险些从马背上摔下。

程知节见状大惊,立即请来沙州最好的郎中。郎中诊脉后却连连摇头:“脉象虚浮,精气亏损,似是劳损过度。只是...”郎中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程知节急问。

“只是这亏损之状,又不似寻常劳损。”郎中皱眉,“倒像是...像是被人吸取了精气。”

武如烟闻言苦笑:“先生说笑了,沙州大营戒备森严,谁能近我的身?”

郎中开了些补气养血的方子,但连服半月仍不见效。

这时远在长安的武父母也收到女儿病重的消息。武母当即收拾行装,快马加鞭赶往沙州。

见到女儿那一刻,武母几乎认不出来:眼前这个面色黧黑、瘦骨嶙峋的女子,真是她那个明艳照人的女儿吗?

“我的儿啊!”武母抱住女儿痛哭,“你这是怎么了?”

武如烟虚弱地靠在母亲怀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武母立即修书回家,让武父遍请长安名医。然而一个个郎中来了又走,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令嫒此症非同寻常,”一位老郎中悄悄对武母说,“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病症。似是...似是邪魅缠身啊!”

武母闻言心惊,立即想起民间关于狐精附体的传说。她连夜派人前往长安城南的清虚观,请来了有名的玄机子。

玄机子见到武如烟第一面,就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的狐妖!”

他取出罗盘在房中探测,罗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武如烟所在的方向。

“果然如此。”玄机子面色凝重,“此妖已有千年道行,附在司马大人身上,吸取精气。若再不驱除,只怕...”

“只怕什么?”武母急问。

“只怕性命难保!”玄机子叹道,“更麻烦的是,此妖与司马大人的魂魄已经纠缠在一起,若是强行驱除,恐怕会伤及司马大人的元神。”

武母跪地痛哭:“求天师救小女一命!”

玄机子连忙扶起武母:“夫人请起。降妖除魔本是贫道本分,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

当晚,玄机子在院中设下法坛。只见他手持桃木剑,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忽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武如烟在房中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声音竟不似人声!

“妖孽!还不现形!”玄机子大喝一声,桃木剑直指武如烟。

但见一道白影从武如烟身上窜出,在空中化作一只巨大的白狐,眼泛红光,獠牙外露。

“臭道士!敢坏我好事!”白狐口吐人言,向玄机子扑来。

玄机子不慌不忙,取出符咒迎风一展。金光闪过,白狐被震退数步。

就在这时,武如烟突然睁开双眼,眼中红光一闪,竟伸手向玄机子抓来!

“不好!狐妖与司马大人的魂魄已经部分融合!”玄机子急忙后退。

原来这狐妖极其狡猾,知道武如烟意志坚定,难以完全控制,便采取渐进的方式,让自己的妖魂与武如烟的人魂慢慢交融。如今若要强行驱妖,武如烟的魂魄也会受损。

玄机子只得暂时收手,对武母说明情况。

武母泪如雨下:“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玄机子沉吟片刻:“为今之计,唯有找到此妖真身所在,毁其肉身,方可逼其离开司马大人身体。”

就在这时,程知节闻讯赶来。听说情况后,这位沙场老将勃然大怒:“某这就点兵,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妖孽的巢穴!”

玄机子摇头:“将军有所不知,妖狐真身必定藏在极隐秘之处,寻常手段难以找到。”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武如烟突然虚弱地开口:“胡杨林...那夜在胡杨林...”

程知节恍然大悟:“是了!参军那夜巡边回来,就说在胡杨林受了惊吓!”

玄机子立即起身:“快带我去胡杨林!”

月光下,胡杨林显得阴森诡异。玄机子手持罗盘,在林间穿梭。最终,罗盘在一棵巨大的胡杨树前停下。

“就在此处!”玄机子指着树下一个隐蔽的洞穴。

程知节立即命士兵挖掘。果然,在洞穴深处发现一具白狐的尸体,周围还布置着诡异的阵法。

“这就是妖狐的真身!”玄机子取出符咒,“待我焚毁这具肉身,逼那妖魂离体!”

就在符咒即将触碰到狐尸的瞬间,远处大营中突然传来武如烟凄厉的惨叫!

“不好!妖魂要做最后一搏!”玄机子大惊,“快回大营!”

而此时在大营中,武如烟正经历着生死考验。狐妖为保真身,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神识,想要完全控制她的身体。

武如烟虽在病中,但意志依然坚强。她运转内功,守住灵台清明,与狐妖展开激烈的神识交锋。

“放弃吧!”狐妖的声音在她脑中回荡,“与我融合,可得长生!”

武如烟咬牙回应:“邪魔外道,休想得逞!”

就在这时,玄机子等人赶回。见武如烟面色痛苦,周身黑气缭绕,知道情况危急。

玄机子立即布下天罡北斗阵,将武如烟护在中央。程知节则率亲兵在外围护法。

“司马大人!守住心神!”玄机子大喝一声,开始诵念驱邪咒文。

武如烟只觉得脑中剧痛,仿佛有两个灵魂在激烈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她凭借多年练武磨练出的意志,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在胡杨林的士兵终于焚毁了狐妖的真身。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武如烟口中发出,一道白影从她身上窜出,在空中扭曲挣扎,最终消散无形。

武如烟顿时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武母守在一旁,见她醒来,喜极而泣。

“娘...”武如烟虚弱地开口,声音虽然微弱,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经过月余调养,武如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容貌。虽然依旧清瘦,但肌肤重新变得白皙,眼神也恢复了神采。

程知节见她康复,大喜过望,特意设宴庆祝。

宴席上,武如烟举杯对玄机子道:“多谢天师救命之恩。”

玄机子却摇头:“司马大人不必谢我。若非大人意志坚定,早已被妖狐完全控制。真正救您的,是您自己那颗坚定不移的心。”

武如烟望向远方,轻声道:“经此一劫,我更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是人是妖,最重要的都是守住本心。”

月光下,她白衣胜雪,仿佛一朵在沙漠中绽放的白莲,历经风霜,却越发坚强。

而这段狐妖附身的经历,也让武如烟因祸得福——在与狐妖的神识交锋中,她意外获得了一些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这在她日后的人生中,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崴脚风波

雨后的西市青石板路湿滑如镜,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在路面洒下斑驳的光斑。晚来轩的伙计们正忙着清扫门前积水,石中玉拿着扫帚追着跑,哑叔蹲在门槛边修补松动的木楔,老马则在灶房熬着新酿的酸梅汤,香气顺着窗缝飘到街上。

苏婉踩着木屐从后院出来,手里捧着刚晒好的草药——是老马说能安神的薰衣草,要装成香袋给住店的客人。后院的石阶沾着青苔,她走得急了些,脚下一滑,一声向后踉跄。哑叔眼疾手快地扔开木楔,大步冲过去扶住她,可苏婉的右脚已经崴了,脚踝瞬间肿起个红通通的包。

苏姐!你咋了? 石中玉扔下扫帚扑过来,脸都白了,是不是很疼?我去叫郎中!说着就要往外跑。

苏婉咬着唇摇摇头,额角渗出细汗:别慌,老毛病了,以前走商时在山道上崴过。她试着动了动脚趾,疼得倒抽口气,就是...这下怕是要麻烦你们多照应了。

老马闻声从灶房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他蹲下身轻轻碰了碰苏婉的脚踝,眉头皱成个疙瘩:这肿得邪乎,怕是伤着筋了。石中玉,去我灶房药箱里拿红花油和麝香壮骨膏,再把那罐陈年艾叶拿来!

哑叔早已搬来张竹凳让苏婉坐下,自己则转身回屋,不多时拿着块平整的杉木板和布条出来,蹲在苏婉脚边比划着——是要做个简易夹板固定。他的动作轻得很,指尖触到苏婉脚踝时特意放柔了力道,像是怕碰碎什么易碎物。

陈默送酥饼过来时,正撞见这阵仗。他刚进门就听见石中玉咋咋呼呼:马师傅,这药膏要加热吗?哑叔,布条是不是太紧了?苏婉坐在竹凳上,额角还挂着汗,却在笑着安抚他们: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

怎么回事?陈默放下酥饼快步走过去,系统界面自动弹出:【检测到软组织挫伤,伴随轻微韧带拉伤,建议冷敷后热敷,配合活血化瘀草药】。他看着苏婉红肿的脚踝,需要帮忙吗?我认识平康坊的正骨郎中,手法很好。

不用麻烦陈小哥了。老马已经点燃了艾叶,青灰色的烟卷着药香升起,我在御膳房时学过几招推拿,再用上这红花油,保准三天就能下地。他边说边蘸着温热的药油,指尖在苏婉脚踝处轻轻按揉,动作竟比女子还细致。

苏婉疼得吸气,却仍惦记着店里的事:今日南厢房住的波斯客商要赶早市,石中玉记得提醒他带伞,预报说午后还有雨。她又看向哑叔,后院的草药晒得差不多了,帮我收进柜里吧,别受潮了。

哑叔点点头,却没立刻起身,而是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双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鞋头还绣着朵小小的兰草,正是苏婉常穿的样式。他指了指苏婉脚上的木屐,又指了指新鞋,意思是让她换双软底的养脚。

苏婉看着那双鞋,眼眶微微发热。这鞋是哑叔趁夜里客栈打烊后,就着油灯一针一线纳的,她前几日偶然提过木屐磨脚,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谢谢你,哑叔。她轻声说,哑叔却只是摆摆手,转身扛起扫帚去扫院角的积水了。

午后,陈默带着玄机子来客栈歇脚,刚进门就见苏婉拄着根竹杖,正坐在柜台后算账。她换了身浅绿的襦裙,脚踝处缠着厚厚的布条,却依旧把账本理得清清楚楚。苏老板娘倒是闲不住。玄机子笑着坐下,听说你崴了脚,老道特意带了瓶太医院的活络丹。

苏婉刚要道谢,就见哑叔从外面匆匆回来,手里比划着什么——他去西市采买时,见长孙府的卫卒在军械库附近转悠,还抬着几个沉甸甸的木箱,箱角漏出点黑色的粉末,看着像是火药。

陈默心里一紧,系统立刻提示:【黑色粉末含硝石与硫磺成分,与军械库火药匹配】。玄机子也收起了笑意:看来他们要动手了。他看向苏婉,老板娘可知军械库附近有暗道?

苏婉想了想,拄着竹杖起身:我丈夫以前走商时提过,从西市杂粮铺的地窖能通到军械库后墙,只是那地窖早就废弃了。她刚走两步,脚踝一阵刺痛,踉跄着差点摔倒,陈默连忙扶住她。

你坐着歇着,我去查。玄机子起身就要走,苏婉却叫住他,从柜台下摸出把铜钥匙:这是杂粮铺的备用钥匙,当年我丈夫帮铺主修过地窖门,他送的谢礼。她把钥匙递过去,路上小心,那些人怕是已经布下暗哨了。

玄机子接过钥匙,深深看了她一眼:老板娘这份情,老道记下了。

暮色降临时,哑叔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山药粥,里面还卧着个荷包蛋。苏婉靠着柜台小口喝着,看着伙计们忙碌的身影:老马在灶房颠着锅,石中玉在给客人端面,哑叔在擦拭窗户上的水汽,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着这家客栈。

陈默坐在窗边,看着苏婉脚踝处的布条,又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他突然明白,这长安的安稳,从来不是靠哪个人的神通或权谋,而是靠苏婉这样的坚韧,老马的细致,石中玉的机灵,哑叔的沉默守护——就像这青石板路上的暖意,哪怕有风雨,有伤痛,也总能在寻常烟火里,开出温柔的花来。

苏婉喝着粥,忽然对陈默笑了笑,眼角的痣弯成好看的月牙:陈小哥放心,等我脚好了,让老马给你们炖当归羊肉汤,补补身子。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晚来轩的灯火在暮色里亮得愈发温暖,仿佛能驱散这长安所有的寒意。

萤光魅影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晚来轩的灯笼忽明忽暗,像是被夜风掐住了喉咙。苏婉正坐在柜台后核对账目,脚踝的肿痛让她时不时蹙起眉,竹杖斜靠在柜台边,杖头的铜铃偶尔轻响。突然,门帘被风掀起,带进股潮湿的桂花香,混着点说不清的腥气。

住店。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像被砂纸磨过的铜器。苏婉抬头,看见门口站着对母女:母亲约莫四十岁,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襦裙,头上罩着顶灰布帷帽,帷帽的纱网垂到胸口,看不清面容,只露出截苍白的手腕,指尖缠着圈褪色的红绳;身旁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梳着双丫髻,髻上别着两朵干枯的野菊,她怀里紧紧抱着个黑木匣子,匣子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虫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在昏暗里像两星萤火。

柳月娘,带小女阿萤,求住一晚。妇人的声音依旧沙哑,递过两枚开元通宝,铜钱边缘磨得光滑,沾着点绿色的铜锈。

苏婉接过铜钱,指尖触到妇人的手,冰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她指了指二楼的空房:只剩北厢房了,简陋些,姑娘不嫌弃就好。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叫阿萤的小女孩,正睁着大眼睛盯着灶房的方向,怀里的木匣子动了动,像是有活物在里面爬。

不嫌弃。柳月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领着阿萤往楼梯走。她们的脚步声很轻,踩在木质楼梯上几乎没声响,倒像是飘上去的。走到二楼拐角时,阿萤突然回头,对柜台后的苏婉露出个古怪的笑,嘴角咧得太开,露出两颗尖尖的乳牙。

苏婉心里莫名一紧,刚要开口,就见哑叔从后院走出来,手里端着盆炭火。他看了眼楼梯口,又看向苏婉,左手在胸前比划了个的手势——哑叔年轻时在边关当兵,见过异族用毒虫传递密信,此刻脸色凝重得很。

灶房里,老马正给汤罐添柴,见哑叔进来,压低声音问:那母女俩不对劲?哑叔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二楼——他听见木匣子里有细碎的声,像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石中玉抱着被褥送上去时,特意多看了两眼。阿萤正坐在床边,把木匣子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着匣子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萤虫飞,飞上天,点点火,照黄泉...柳月娘则站在窗边,帷帽的纱网对着玄武门的方向,一动不动,像尊石像。石中玉放下被褥要走,阿萤突然说:哥哥,你闻,今晚的风里有硝石味。

石中玉一愣,这丫头的声音脆生生的,和她娘的沙哑完全不同。等他跑下楼说给苏婉听,苏婉正摩挲着那两枚带铜锈的铜钱,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硝石?军械库那边...

这时陈默带着玄机子从外面回来,两人刚去杂粮铺地窖探查过,地窖尽头的石门果然通军械库,只是被粗铁链锁着,链上还挂着铃铛。苏老板娘,见过两个陌生人吗?长孙府的人可能...陈默话没说完,就被玄机子拽了拽袖子。

玄机子望着二楼的方向,指尖掐诀,眉头紧锁:好重的阴煞气,还混着蛊虫的腥气。他压低声音,那母女俩不对劲,尤其是那木匣子,灵气波动很怪。

陈默立刻调出系统扫描,界面弹出:【检测到生物能量波动,疑似鞘翅目昆虫,伴随微量硝石反应】。他心里一惊——鞘翅目?难道是萤火虫?可萤火虫怎么会有硝石反应?

三更天时,客栈里静得只剩烛火噼啪声。苏婉被脚踝的疼醒,正想喝口水,忽然听见二楼传来轻微的开窗声。她拄着竹杖悄悄上楼,就见北厢房的窗户开着道缝,柳月娘站在窗边,手里拿着根细竹管,管尖沾着点黄色粉末,正往窗外吹。而阿萤坐在桌前,打开了木匣子,里面果然爬着几十只萤火虫,绿光幽幽,每只萤火虫的翅膀上都沾着层细灰——陈默的系统瞬间提示:【灰层成分为硫磺与木炭混合物】。

原来如此。苏婉心头雪亮。这些萤火虫被喂了火药粉末,翅膀扇动时会带起火星,柳月娘吹的黄色粉末怕是引火的硫磺,她们是要借萤火虫的光,在子时风向最稳时点燃军械库的火药!

她刚要转身下楼报信,阿萤突然转过头,眼睛在绿光里亮得吓人:老板娘,你看它们飞得多好看。小女孩伸出手指,萤火虫纷纷落在她指尖,绿光映着她的脸,竟有种诡异的天真,娘亲说,等它们飞到军械库,就能见爹爹了。

柳月娘猛地回头,帷帽的纱网扫过烛火,露出半张脸——左脸颊有道狰狞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划到下颌,像是被利器劈开的。她声音发狠:谁让你多嘴!

苏婉握紧竹杖,杖头的铜铃突然响了,惊动了楼下的哑叔。哑叔提着刀鞘冲上楼,虽然刀早就没了,但他常年劈柴的手劲极大,一把按住柳月娘的手腕。柳月娘挣扎着要吹竹管,老马不知何时也上来了,手里端着碗滚烫的羊肉汤,劈头就泼过去:妖孽!敢在晚来轩作祟!

羊肉汤泼在竹管上,黄色粉末遇热冒烟,柳月娘惨叫一声,手腕被烫得通红。阿萤吓得抱紧木匣子,萤火虫受惊乱飞,绿光在屋里撞来撞去,像散落的星子。混乱中,陈默和玄机子冲了上来,玄机子甩出张黄符,贴在木匣子上,符纸金光一闪,萤火虫顿时蔫了下去,纷纷落在地上。

说!谁派你们来的?玄机子按住柳月娘,帷帽被扯掉,露出她满是疤痕的脸,军械库的火药,是不是长孙无忌让你们引爆的?

柳月娘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萤火虫,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比哭声还难听:引爆?不...是祭奠。她指了指阿萤,她爹爹是军械库的看守,被长孙府的人杀了,就埋在库墙下...我要让这些萤火虫,带他回家。

阿萤抱着匣子哭起来:爹爹说,萤火虫会带着亡魂找路...娘亲说,火光大了,爹爹就能看见了。

苏婉看着这对母女,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想起自己的丈夫,也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她对玄机子摇摇头:她们不是坏人,只是...太苦了。

哑叔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萤火虫,用布小心包好,递给阿萤。老马则去灶房端了碗热粥,放在柳月娘面前:先暖暖身子,有话慢慢说。石中玉跑去找药,给柳月娘烫伤的手腕上药。

陈默看着系统界面,萤火虫翅膀上的硫磺粉末浓度很低,根本引不爆火药,看来柳月娘只是想用这点微光,完成一个母亲的执念。玄机子叹了口气,收起黄符:军械库的事,大理寺会查清楚,不会让好人白死。

天快亮时,柳月娘带着阿萤要走。阿萤把木匣子里的萤火虫放走,绿光在晨雾里渐渐散开。她送给苏婉一朵野菊干花:老板娘,你的镯子很好看,像我爹爹给娘亲的银簪。苏婉摸了摸手腕上的旧银镯,对她们笑了笑:路上小心。

柳月娘走时,沙哑的声音软了些:子时的风最稳,萤火虫会沿着风的方向飞...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客栈,哑叔在扫地上的萤火虫翅膀,老马在熬新的酸梅汤,石中玉在给苏婉的竹杖缠防滑布。苏婉望着账本上的字迹,突然明白,这长安的风雨里,藏着多少这样的执念与苦。而她们这些守着客栈的人,能做的,或许就是在风雨里点一盏灯,让每个迷路的人,都能找到片刻的暖意。

陈默看着窗外渐渐散去的萤光,系统界面弹出新的提示:【检测到军械库方向能量稳定,威胁解除】。他回头时,见苏婉正对着那朵野菊干花出神,眼角的痣在晨光里,温柔得像滴未落的泪。这长安的故事,总在权谋与烟火间流转,而最动人的,从来都是这些藏在怪异背后的,寻常人的悲欢。

雨寺秘踪

杜氏的绣鞋踏碎满地青苔,雨珠顺着宝相花纹的鞋尖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渍。她手擎的油纸伞骨泛着乌木的暗光,雨水顺着伞沿织成帘幕,敲打在太平禅寺斑驳的山门上,与檐角铜铃的叮当声缠成一片细碎梵音,倒比寺里的晨钟更添几分幽寂。

智圆法师引她穿过三重月洞门时,灰布僧袍的袖口不经意扫过门柱,袖中藏着的铜铃突然暗响一声,细弱却尖锐,惊得檐角悬着的风铃猛地一颤,碎雨被震得四散飞溅。杜氏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锦囊,锦囊里是半截绣着军械库徽记的丝线——这是她从丈夫尸身上找到的,而丈夫正是前日军械库大火里失踪的看守。

禅房的木门被推开时,沉水香的雾气扑面而来,混着檀木榻上积年的尘味,熏得杜氏鬓边的金步摇微微发烫。步摇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呼吸轻晃,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军械库那晚飞散的萤火。

小娘子且看这《金刚经》拓本。智圆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指腹带着常年捻珠的薄茧,袖口滑落的紫檀佛珠堪堪擦过她手背。杜氏的指尖猛地一缩——那佛珠上第三颗珠子缠着圈暗红的血沁,色泽沉郁,倒像是新鲜的血渍浸透了木头纹理。

她正心头发紧,忽听得后院传来一声脆响,是瓦片碎裂的动静,惊得案上的茶盏猛地一颤,碧色茶汤里浮起一圈圈涟漪,将智圆倒映的影子搅得支离破碎。

许是野猫闯了祸。智圆笑得温和,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光,伸手就要去捂袖中的铜铃。

而此刻,禅房后墙的老槐树上,陈默正扒着湿漉漉的枝桠往下看。他按玄机子的嘱托来太平禅寺追查长孙党羽的踪迹,系统界面早已弹出警示:【检测到两处能量异常点,一处位于禅房檀木榻下,一处为后院柴房】。刚才的瓦片声,正是他从柴房顶翻落时不小心踩碎的。

他借着雨幕隐在树影里,目光透过禅房窗缝望去——杜氏正低头盯着拓本,金步摇的流苏垂在纸页上,遮住了拓本末尾的落款。智圆的手看似在翻页,实则正悄悄往榻边的暗格摸去,袖中的铜铃又响了一声,这次更急,像是在发信号。

这拓本...似乎少了后半卷?杜氏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刻意压柔的颤抖,指尖轻轻点在拓本边缘,我夫君生前常说,完整的《金刚经》拓本该有应无所住的批注。

智圆的动作顿住了,佛珠在指间猛地收紧:小娘子说笑了,此乃寺中孤本,怎会残缺?他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几声闷响,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

陈默瞳孔一缩,系统瞬间扫描到柴房方向的异动:【检测到三名持械人员,携带弩箭,正靠近禅房】。他摸出腰间的短刀——这是玄机子给的防身武器,刚要跳下去,却见禅房里的杜氏突然抬手,金步摇的尖钩猛地划过智圆手腕!

说!我夫君是不是你们杀的?杜氏的声音再无半分柔意,锦囊里的丝线被她甩在案上,这军械库的徽记,为何会出现在太平禅寺的佛经里?

智圆吃痛,佛珠散落在地,露出袖中藏着的青铜令牌,上面赫然是长孙府的狼头纹。他厉声道:不知好歹的妇人!既然你自己撞上门来...

话音未落,陈默已踹开后窗翻了进来,短刀架在智圆颈间:长孙无忌的狗,倒是藏得深。系统界面在他眼前亮起:【智圆,俗名周显,曾为市令司文书,参与军粮走私】。

后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默拽着杜氏往榻边退,同时扫向系统标记的暗格:榻下有密道!杜氏反应极快,伸手掀开榻垫,果然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潮湿的风裹着泥土味涌上来。

智圆趁机要按动墙上的机关,却被追进来的哑叔一脚踹翻——原来哑叔不放心陈默独自行动,悄悄跟了过来,刚才的闷响正是他解决了柴房的守卫。

陈默推杜氏进密道,自己转身迎向冲进来的卫卒。雨声、兵刃碰撞声、铜铃的急促脆响混在一起,禅房里的沉水香被血腥味冲淡,只有那本《金刚经》拓本还摊在案上,被溅落的雨水打湿了纸页,应无所住四个字在水渍里渐渐模糊。

杜氏顺着密道往下爬时,指尖摸到洞壁上粗糙的刻痕,像极了丈夫生前刻在军械库墙上的记号。她攥紧那半截丝线,听着身后传来的打斗声,忽然明白,这太平禅寺的梵音里,藏着的不是慈悲,而是沾满血污的权谋。而雨幕里那些奔忙的身影,无论是陈默的刀光,还是哑叔的拳脚,都在为这长安的清明,劈开一条生路。

雨还在下,打在禅房的瓦上,敲在山门上,与远处隐约的钟声缠在一起。陈默解决完最后一个卫卒时,看见哑叔正捡起地上的紫檀佛珠,佛珠上的血沁在雨水中愈发暗红。他抬头望向窗外,雨帘里,太平禅寺的飞檐刺破云层,像一柄未出鞘的剑,静静守护着这风雨飘摇的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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