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狱崩碎之后,天地似乎失去了所有声息。
第九阶缓缓显现。那是一片无垠的黑暗,没有光,没有风,甚至没有时间的流动。台阶一旦踏入,便像沉入了无边的虚空,仿佛连灵魂都会被吞没。
沈芷安与洛长风站在阶前,久久未动。
“这是虚无。”沈芷安喃喃开口。她的声音竟在这一刻变得低沉而模糊,像是被黑暗吞噬。
洛长风眉头紧锁:“我在典籍中见过片言——虚无劫,不考心,不考身,而是让修行者在彻底的空寂中,迷失自我。”
沈芷安眼神微敛,胸口的烙痕微微灼热。
她知道,这一步是试炼的真正分水岭。
——心劫、雷狱,终究都还有外物可战。可虚无……没有敌人,没有目标,唯一的对手便是自己。
“我必须走下去。”沈芷安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黑暗。
下一瞬,天地翻转。
所有光芒都被抽离,她仿佛坠入了永恒的寂灭。四肢、五感,乃至思绪,都在一点点剥离。
洛长风也随之踏入,然而当黑暗合拢的瞬间,他的气息彻底消失。
沈芷安猛然回头,却看不到他,甚至连自己都看不到。
——她孤身一人。
……
虚无之境中没有时间。沈芷安无法判断自己在其中徘徊了多久,只感觉意识逐渐模糊。
在无边的黑暗中,她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那声音熟悉至极,带着她心底深处最隐秘的颤抖。
“芷安,你所坚持的,真值得吗?”
沈芷安愕然。那声音……竟是她自己的。
随即,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那是另一个沈芷安。
模样、气息、甚至烙痕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没有半点坚毅,只有淡漠与无情。
“你为了逆命,付出寿元,承受劫火雷狱,可最终得到的,真的能改变命运吗?”分身冷冷问。
沈芷安心口一颤,却摇头冷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选择?还是执念?”分身步步逼近,声音低沉,“你看不见吗?所谓‘天衍棋局’,从始至终,都是天道设下的枷锁。你不过是棋子。”
沈芷安咬紧牙关,血剑在手。
可她猛然发现,这片虚无中,血剑黯淡无光,根本无法凝聚力量。
分身继续逼近:“放弃吧。顺从天命,你至少能活。逆命……你终究只是笑话。”
沈芷安呼吸急促,心神几乎被撕裂。
她在雷狱中尚能用剑破天,可在这里,没有敌人可斩。
她只能直面自己的动摇。
黑暗愈发沉重。她感到身体正一点点消散,连灵魂都在崩裂。
“我是谁……我坚持的是什么……”沈芷安眼神渐渐迷茫,双手颤抖。
分身冷笑:“你是棋子,棋子没有资格问为什么。”
正当沈芷安的意志摇晃到极点时,忽然,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
“芷安,不论你是谁,你是我心中的你。”
沈芷安心头一震。
那是……洛长风!
虽然明明已经消失不见,可他的声音却在虚无中响起,宛如一道光,照亮她几乎熄灭的意志。
“你不是棋子,也不是天的附庸。你是你自己。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选择的路。”
沈芷安浑身一颤,眼中重燃光芒。
她抬头,直视那个冷漠的分身。
“你说得没错,我是棋子。”她声音嘶哑,却坚定如剑,“但棋子,也有权力走到棋盘尽头,杀穿天道!”
轰——
她胸口的烙痕骤然燃烧,蓝焰与雷纹同时亮起,在虚无中化作一束光,斩开黑暗。
那冷漠的分身尖叫,身躯逐渐崩解,化为虚影,最终彻底消散。
虚无骤然震荡,黑暗像被撕裂的幕布,逐渐瓦解。
沈芷安剧烈喘息,单膝跪地。
四周的虚无渐渐消退,她重新看见光,看见劫主台的轮廓。
洛长风正站在她身侧,伸手扶住了她。
“你做到了。”他低声道。
沈芷安心口的烙痕再次变化。那道暗红的痕迹,如今已不仅仅是雷纹与焰纹,而是浮现出一丝……金色。
那金色极淡,却让她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震动。
“这是……”洛长风瞳孔骤缩,“命金之印!”
沈芷安心头一沉。
命金之印,传说是逆天者最终与命格搏杀的印记。
她能感受到,那一缕金色,既是希望,也是死亡的烙印。
第九阶虚无之境,终于渡过。
然而,前方的第十阶,缓缓浮现。
那一阶,不再是劫火,不是雷狱,也不是虚无,而是一片浩瀚星河。
亿万星辰悬挂,仿佛整个宇宙压在其上。
沈芷安眼神一凝,喃喃道:
“这是……星辰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