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灯树震颤不止。
随着沈芷安点燃那一盏魂灯,整片荒原仿佛被唤醒,死寂的空气陡然流动,灰雾翻卷,犹如无数魑魅张开獠牙。
“新的火焰,新的献祭……”
低沉而古怪的吟唱在虚空中回荡,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夹杂着哭嚎与冷笑。
沈芷安心头一紧,抬眼望去,只见那株魂灯树上,部分早已熄灭的魂灯,竟在她火焰的映照下重新闪烁。那些灯光并非温暖,而是冷冽、狰狞,像是死去的意志被强行唤回。
轰——!
灰雾中,走出一道人影。
他全身被灰烬包裹,面容模糊,唯有双眸如炽火般灼亮。他背后悬挂着半盏破碎的魂灯,灯火摇摇欲坠,却仍在勉强燃烧。
“燃魂者……”那人影声音沙哑低沉,似从深渊传出,“你点燃了新灯,便要接受我们的试炼。”
沈芷安凝视着他,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谁?”她低声问。
人影缓缓抬手,灰烬从掌心洒落,散作一柄灰白长刀:“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曾经和你一样,走到这里,却……未能登顶。如今,我便是魂灯试炼的守关者。”
说罢,他的身形猛然一震,长刀劈下!
刀光如灰烬长河,瞬息间扑面而来,带着无可抗拒的湮灭之力。
沈芷安来不及思索,长剑出鞘,心焰燃烧。
轰!
剑锋与刀光碰撞,火焰与灰烬激烈交织,炸裂出刺眼光芒。狂风呼啸,荒原大地龟裂,灰雾被冲散一角。
“好强……”沈芷安心神一震。
对方虽只是残魂,却蕴含着生前的巅峰战力。那一刀沉重如山,险些将她压入土中。若非她在魔域一层层试炼中淬炼了心志,恐怕第一击便要溃败。
可她没有退。
“若你是前人留下的执念——那我便以剑告诉你,后人不会倒下!”
沈芷安低喝一声,身影疾掠,剑锋燃烧,斩出一道火焰长虹。
火光直冲云霄,生生劈开了灰烬刀光。灰白碎屑飞散,燃烧的火焰蔓延,将对方的残魂逼退数步。
人影低声冷笑:“不错,你的火焰比我当年更盛……可光靠意志,点不亮魂灯之树!”
话音未落,荒原骤然震动。
轰轰轰!
魂灯树上,那些曾经熄灭的魂灯,一盏又一盏绽放光芒。无数灰影从光中走出,他们或持刀,或执剑,或空手,身影各异,却皆带着浓烈的杀意。
他们都是前代的燃魂者,皆是失败者的残痕。
而此刻,他们全都盯向沈芷安。
“点燃新魂灯者,必须背负前人之愿。若能承受,方能继承灰烬;若不能……”灰烬执影冷冷开口,“你也将化为新的灰烬,悬挂于枝桠之间。”
沈芷安深吸一口气。
她终于明白,这所谓的“魂灯试炼”,并非单纯的战斗,而是要直面无数前人的执念。她必须以一人之力,抗衡千万。
——
灰影齐动!
漫天灰烬长河呼啸而至,仿佛无数大军同时出手。每一道攻击都蕴含死亡的意志,若换作旁人,早已被淹没。
沈芷安目光一凝,胸口心焰轰然燃起。
“焚我残魂,照亮前路!”
长剑骤然化作火焰烈日,她身影冲入灰影洪流。
剑光横扫,火焰卷起,瞬间击碎数道灰影。但下一刻,更多的灰影扑上来,仿佛无穷无尽。
每一次挥剑,她的火焰便消耗一分。胸口的剧痛愈发炽烈,几乎要将她的魂魄烧穿。
可她依旧没有退。
在那无尽的冲击中,她眼神愈发清明。
“这些灰影,并非仇敌……他们,是前人的遗愿!”
轰——!
沈芷安双眼骤然绽放火光,剑势骤变,不再只是斩杀,而是以火焰包裹灰影,将他们逐一点燃。
那些灰影在火焰中挣扎,眼神却逐渐恢复清明。他们不再怒吼,而是露出释然的神色,化作点点灰光,飞回魂灯树,化为长明之灯。
“原来如此……”沈芷安心中一震。
这并不是杀戮的试炼,而是承载与接纳。唯有以心焰点亮他们残缺的执念,才能真正让魂灯之树复苏。
——
一个接一个,灰影被火焰点燃,重新回归枝桠。荒原的压迫感渐渐减弱,天地灰雾缓缓散开。
沈芷安气息急促,身影摇晃,整个人几乎要倒下。但当她抬头时,却看见魂灯树上,已有数十盏魂灯重新点亮。
火光摇曳,照亮荒原,驱散死寂。
灰烬执影静静注视着她,良久,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没想到,你竟能做到这一步。”
沈芷安抬剑,喘息着开口:“若你们的执念不灭,那我便以自身之火,为你们续燃。”
执影沉默片刻,缓缓抬手,将手中长刀插入大地。
“你赢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他的身影逐渐消散,化作灰烬,融入魂灯树中。
荒原恢复寂静,只余风声与魂灯摇曳的光芒。
沈芷安单膝跪地,心口的火焰剧烈燃烧,几乎要熄灭,却又在魂灯光辉中得到片刻的安宁。
她抬头,望向那株魂灯树。
枝桠深处,一道古老的光门正在缓缓浮现。
“试炼……还没结束。”
沈芷安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剑柄,踉跄着站起身,朝那光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