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式化程序的冰冷洪流席卷而至,万界坟场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画卷,开始扭曲、分解、湮灭。三界方向传来的亿万生灵哀嚎刺痛着即将消散的残魂。陆沉紧拥着紫霞愈发黯淡的虚影,萧云文心燃尽的身影透明如琉璃,墨离拄着崩碎的巨刀,生命之火摇曳欲熄。凡人之怒弑神后,留下的唯有油尽灯枯的悲凉与不甘。
夜玄所化的混沌流光却逆流而上,悍然撞向那格式化洪流的绝对核心!
“疯子!!”监管者紫霄残留的、正融入陆沉三人光点中的那丝疑惑“灵光”,发出无声的尖叫,它无法理解这种自毁行为。
轰——!!!
混沌与绝对秩序的格式化之力猛烈碰撞!没有爆炸,而是更加恐怖的互相湮灭!夜玄的混沌之气被快速净化、删除,但他竟凭借混沌本源那“化万物为资粮”的特性,疯狂地吞噬、转化着格式化的力量,虽然过程如同饮鸩止渴,自身也在飞速消散!
“妈的...这玩意...劲儿真大...”夜玄扭曲的意念断断续续传来,他在用自身的存在硬生生迟滞格式化的进程!
这短暂的迟滞,如同在毁灭的洪流中撑开了一隙微不足道的时空!
就是这一隙之间,异变陡生!
那融入陆沉、萧云、墨离三人残魂光点中的紫霄“灵光”突然亮起!它本是监管者逻辑核心碎片所化,蕴含着部分万界枢纽的权限信息。此刻在格式化力量的刺激下,在三人那不屈凡魂的滋养下,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蜕变!
它开始疯狂吸收三人残存的力量,吸收周围湮灭中的世界碎片,甚至吸收了一丝夜玄散逸的混沌本质和格式化的边缘力量!
一个微小却稳定的奇异漩涡在湮灭洪流中形成,强行将陆沉、萧云、墨离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残魂吸入其中保护起来!
“检测到异常数据聚合...生成临时庇护单元...坐标锁定...Zc-307试验场附属时空褶皱...”一段混乱但充满生机的信息流从漩涡中传出。
下一刻,漩涡裹挟着三人残魂,猛地撕裂即将彻底崩溃的时空,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夜玄的混沌本源也到了极限。
“值了...”他最后看了一眼三人消失的方向,带着那玩世不恭又复杂难明的笑容,彻底被格式化洪流吞没、湮灭。
格式化程序失去了主要目标(三界变量),又经历了夜玄的阻碍和异常数据包的逃逸,似乎判定此次清理任务出现未知错误,那恐怖的意志缓缓退去,湮灭洪流开始平息。
但万界坟场已一片狼藉,时空结构脆弱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三界,东海之滨,一座新生的渔村外。
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三个身影踉跄跌出,重重摔在沙滩上。
正是陆沉、萧云、墨离!
他们竟然恢复了肉身,但状态极其糟糕,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且记忆混乱不堪,只剩下一些记忆碎片和深入灵魂的悲痛与执念。
陆沉挣扎坐起,捂着头,脑海中只有星辰破碎、紫霞消散的冰冷画面,心口痛得无法呼吸。
萧云面色苍白,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地上划着残缺的诗句,却总写不出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只余无边怅惘。
墨离双目赤红,一拳砸在沙滩上,怒吼着:“谁?!谁杀了她?!老子要宰了他!”却连“她”是谁都记不清晰,只有滔天的怒火与战意在血脉中燃烧。
他们被那个奇异的“临时庇护单元”送回了三界,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力量、记忆几乎全部丢失。
三界似乎平静了许多。天空的裂缝大多消失,大地脉络在缓慢修复,青瑶化雨的恩泽仍在持续滋养众生。但那场浩劫留下的创伤依旧随处可见,断壁残垣,人心惶惶。
而魔劫,并未结束。
尽管魔域主力通道被毁,远征军被夜玄吞噬,但仍有许多魔物通过其他方式渗透进来,或是之前大战的残留,或是被混沌能量吸引而来的散兵游勇。它们在三界各处为祸,虽然不成大军,却更加难以清剿。
失去力量的三人,被迫融入凡尘,挣扎求生。
陆沉凭借残存的战斗本能,成为渔村的护卫,一次次在魔物袭击中保护百姓,身上添了许多伤疤,眼神愈发沉静锐利。
萧云开了间小小书院,教孩童识字念书,偶尔提笔,却总写不出满意的文章,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孤灯,抚摸着一支残破的玉簪(青瑶遗物),默默出神。
墨离则成了浪迹天涯的游侠,四处追杀魔物,手段狠辣,不要命般战斗,每一次都伤痕累累,却总在濒死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仿佛体内沉睡着一头愤怒的雄狮。
他们彼此相遇过,却因记忆缺失,只觉得对方眼熟,并未相认。只是冥冥中,总会不自觉地互相靠近,在对方遭遇危险时挺身而出。
这一日,墨离追踪一伙强大的魔物来到一座刚经历屠戮的城镇。镇中血流成河,幸存者寥寥。为首的魔将正在举行邪恶仪式,试图用万人精血打开一个稳定的魔域小通道。
那魔将的气息,让墨离灵魂深处的怒火不可抑制地爆发!虽然记不清,但他知道,这魔物与他有深仇大恨!
“杂碎!受死!”墨离赤红着眼,握着凡铁长剑冲了上去。
但那魔将实力远超寻常魔物,已是魔君级别!随手一击就将墨离轰飞,筋断骨折!
“蝼蚁也敢扰本君好事?”魔将狞笑,一步步逼近。
就在这时,陆沉恰巧护送难民路过此地,看到那魔将,同样心头剧震,一股冰冷的杀意自主升起!他毫不犹豫地提起鱼叉(他如今的武器),加入战团!
萧云也在附近救治伤者,见状,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以指代笔,以血为墨,在地上疾书战诗,微弱的文气化作屏障,勉强干扰魔将行动!
三人再次并肩,却是在如此狼狈、如此绝望的情形下!
记忆依旧缺失,但战斗的本能、守护的意志、以及那同源而出的凡人之怒,让他们配合得异常默契!
然而,实力差距太大了!魔君级的魔将,绝非三个失去力量的凡人能敌!
很快,三人再次重伤倒地,濒临死亡。
魔将狂笑,准备给予最后一击。
就在这绝望时刻,墨离看着身边重伤的陆沉和萧云,看着那魔将嚣张的嘴脸,灵魂深处某个画面骤然炸开——碧落燃魂的背影!那决绝、那牺牲、那无尽的悲痛与愤怒!
“啊——!!!”墨离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破碎的经脉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那不是仙力,不是魔力,而是最纯粹的生命力、意志力与那弑神之后残留的一丝本源怒火!
他猛地抓起地上那柄凡铁长剑,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的血色流星,以不可能的速度,无视所有防御,直刺魔将心口!
这一剑,超越了速度,超越了力量,甚至超越了空间!蕴含着他对碧落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愧疚、所有的愤怒!是为——弑魔之念!
魔将脸上的狞笑凝固了。它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那柄普通的铁剑。剑身普通,但灌注其上的那股“意”,却直接湮灭了它的魔核!
“不...可能...”魔将轰然倒地,化作飞灰。
而墨离,凡铁长剑脱手,浑身毛孔都在喷血,经脉尽碎,软软倒地,气若游丝。他以凡人之躯,强行动用了远超负荷的力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陆沉和萧云挣扎着爬到他身边。
看着墨离惨烈的模样,看着那消散的魔将,陆沉脑海中同样有破碎的星辰画面闪烁,萧云心中那模糊的温柔身影似乎清晰了一瞬。
记忆的闸门,似乎松动了一丝。
远处,几个被救下的幸存者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而更深远的黑暗中,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那眼睛的主人轻声自语:
“凡人之怒...弑神之力...果然是最有趣的变量...可惜,还是不够成熟...”
“需要...更多的压力。”
祂轻轻打了个响指。
远处,又一股强大的魔气正在迅速靠近,比刚才的魔将更加恐怖。
陆沉和萧云脸色剧变,看着奄奄一息的墨离,看着自身空空如也的力量,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但他们依旧艰难地站起身,挡在了墨离和幸存者的身前。
凡躯已残,其志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