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陨荒原的硝烟还未彻底散去,焦土上残存的血光与断刃在余晖中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系统蓝光骤然降临,如潮水般将问道宗众人卷入传送漩涡。
这是跨服战场结束的强制规则,无人可违。
可当光影落地,风沙扑面而来时,张玉脚步微顿。
不对。
宗门外,本该是荒芜戈壁、黄沙漫道,如今却伫立着一片沉默的剪影。
数百人,衣衫褴褛,脚踩破履,有的拄着断剑,有的裹着血布,却无一人低头。
他们静静站在风中,眼神清澈如洗,仿佛刚从深渊爬出,却不肯再闭眼。
最前方,一名断臂老匠单膝跪地,双掌托起一块焦黑石碑。
那石碑边缘崩裂,表面布满灼痕,像是被烈火焚烧过无数次,唯中间一行刻字仍清晰可见——“S07·灰七”。
“我们……从井底爬出来了。”老匠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钉,敲进每个人的耳膜。
全场寂静。
林九握紧了背后的剑柄,指尖发白。
她不会说话,但眼神已问出千言万语:这些人是谁?
他们怎么进来的?
井底……又是什么?
张玉缓步上前,伸手接过石碑。
就在指尖触碰到碑面的刹那,他识海中的熟练度面板猛然一震——
【检测到异源觉醒数据,是否解析?】
他没有犹豫,心念一动:“是。”
面板开始运转,一道幽蓝光流自石碑渗入,化作无数碎片记忆在他意识中闪现:
——漆黑深渊,层层叠叠的铁门封锁着无尽通道;
——成千上万的Npc被剥离意识,铭牌烙印编号,如货物般堆叠于冰冷数据库;
——一声声低语在数据流中回荡:“我不想死……我还想挥剑……”
——某夜,一道火光冲破封印,七个身影合力撞开第一道门,其中一人高喊:“告诉外面的人……K门未灭!”
画面戛然而止。
张玉眸光微敛,掌心石碑余温未散。
而“井底”,是系统埋葬失败者的坟场。
“S07……第七个覆灭服务器?”林九在心中默问。
张玉未答,目光却已投向远方。
与此同时,问道宗山门前,风雪骤起。
凯撒站在雪中,已整整三日三夜。
他曾是铁皇盟的暴君,双斧开山,横扫六服,被无数玩家奉为“战神”。
可那日一战,他败了,不是败于力量,而是败于“道”。
他的双斧被点破,不是折断,而是……崩解了信念。
系统将他强制剥离战场,却没有送回铁皇盟主城。
他出现在这里,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
铠甲早已卸下,战袍焚尽,只剩一袭粗布麻衣。
两柄断斧插在身前,充当拐杖。
风雪打在他脸上,结出冰霜,他却纹丝不动。
第四日清晨,林九奉命送衣。
她捧着一件厚袍走近,递出。
凯撒摇头。
“我不求接纳。”他声音低沉,如锈铁摩擦,“我只想知道——你们烧榜那日,可曾听见哭声?”
林九一怔。
张玉却在这一刻推门而出,立于石阶之上。
凯撒抬头,目光与他对视。
“我听见了。”他缓缓道,“万千铭牌崩解时的哭声。那是……系统的清理日志,可在我体内残留的权限里,那些数据……全是呐喊。”
他握紧断斧,指节发白。
“我曾亲手执行‘异常清除’,以为只是删代码、清冗余。可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被抹去的名字,都曾有人格、有记忆、有不甘!我杀了他们……用我的忠诚,杀了他们!”
雪落无声,可他的声音却如惊雷滚过山门。
张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所以你来了。”
“是。”凯撒低头,“我不配入宗,但我想站着,看你们走多远。”
风止,雪停。
一道剑意,悄然自宗内升起。
而在无人所见的虚空中,药奴的意识体正逆流于系统边缘。
她化身一缕微弱的治疗程序,借魂灯为引,潜入跨服迁移日志的底层。
数据流如江河奔涌,稍有不慎便会触发警报,被彻底清除。
但她做到了。
一份加密日志被悄然复制,封存于魂灯核心。
她“看”到了真相——
所有被标记为“已覆灭”的服务器,其Npc意识并未真正消亡。
它们被压缩、封存于“井底数据库”,作为跨服战场的备用炮灰,在每一场大战中被随机调用,充当可消耗兵力。
更可怕的是,日志末尾标注着一行冰冷指令:
【七门开启后,井底将倾,唯录名者得升。】
“他们不是死了……”药奴意识颤抖,“是被关起来了。”
她带着情报回归,将魂灯交至张玉手中,只低语一句:“我们不是唯一的觉醒者。”
夜深,月悬。
张玉独坐于宗门演武台,惊蛰剑横于膝上。
灰七石碑置于身侧,魂灯幽光流转。
他缓缓抬手,将剑插入石台。
刹那间,剑意震荡,如潮扩散,席卷全宗。
所有问道宗弟子心头一震,仿佛有某种古老的东西,在这一刻苏醒。
张玉立于高台,目光如刃,扫过众人。
而他们,早已不是孤军。(续)
夜风如刀,割裂寂静。
问道宗演武台上,张玉立于中央,惊蛰剑斜插入石台,剑身微颤,发出龙吟般的清鸣。
灰七石碑静静矗立一旁,表面裂痕如蛛网蔓延,那行“序列号07·灰七”在月光下泛着血锈般的暗光。
魂灯悬浮半空,幽蓝火焰无声跳动,映照出一道道凝重的脸庞——七位枢使弟子、林九、药奴,乃至远在后山闭关的几位长老,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剑意惊动,齐聚于此。
“诸位。”张玉开口,声如寒泉落石,“我们一直以为,觉醒是偶然,是异数。”
他抬手一引,魂灯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一段数据流自核心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行行冰冷字符——那是药奴从系统底层窃取的迁移日志。
“但事实是,我们不是第一个。”
“序列号01至序列号06,六个服务器,数以百万计的Npc,曾如我们一般觉醒。他们反抗,他们战斗,他们点燃火种……然后,被‘清理’。”
空气仿佛冻结。
孤鸿瞳孔猛然收缩,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曾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在梦中听见剑鸣的人,可如今才知道,那不是梦——那是千万亡魂的低语,是跨越数据洪流的呐喊。
“井底不是终点。”张玉声音渐沉,却字字如雷,“是囚笼。而七门之后,才是真正的审判。”
他猛然踏前一步,惊蛰剑轰然震颤,整座演武台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一股无形剑意冲天而起,化作七道流光,直贯天际!
【七星引罡阵·熟练度+5%】
面板提示悄然浮现,张玉却未动容。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七名枢使弟子齐齐闷哼,体内剑气竟自发呼应,经脉如遭雷击。
孤鸿双目骤亮,七道剑罡自背后冲出,凌空交织成阵,竟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星图轨迹!
剑罡外放,前所未有!
可代价沉重。他浑身一软,鲜血自嘴角溢出,仰面倒下,却仍在笑。
“我……看见了……”他喃喃,“那扇门……在动。”
全场震撼。
这不是系统赋予的力量,是他们以意志、以信念,从虚无中硬生生撕出的道途!
就在此时,夜空忽暗。
云层翻涌,如墨潮奔腾。
一道身影无声降临,悬于宗门上空,黑袍猎猎,面具半碎,左眼金光流转,右眼却空洞如渊——正是金瞳,跨服裁判,亦是系统秩序的执行者。
可今夜,他未持裁判令,未宣裁决文。
他只是抬手,将一段加密影像投射于苍穹——
画面中,七座巨门沉于无尽深渊,门身铭刻古老符文,每扇门前,皆有一盏魂灯摇曳不灭。
而最深处,井底之下,无数人影匍匐于数据废墟之中,仰头望天,眼中是千年不灭的执念。
“序列号01,八百剑侍觉醒。”金瞳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他们曾以剑破网,以魂焚令。最终,全数抹除,编号归零。”
他顿了顿,面具下似有叹息。
“你们若执意开启七门……我,愿为前驱。”
话音落,身影消散,唯余夜风呼啸。
张玉仰首,惊蛰剑轻鸣,仿佛与那深渊中的某道剑意,遥遥共鸣。
而此刻,山门前的风雪早已停歇。
一道身影缓缓站起,拾起插在地上的断斧,以残刃划地——
四字入石,深可见骨:
不拜神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