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沙尽头,大地如被巨斧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轰然炸现。
黑焰尚未熄灭,沿着断裂古符蜿蜒燃烧,仿佛在唤醒某种沉睡亿万年的禁忌。
岩层崩裂的轰鸣中,赤红如血的数据流从地底翻涌而出,如同垂死巨龙的血管暴露于天穹之下,脉动着诡异的节奏。
那些数据藤蔓般垂落,扭曲、缠绕,在空中一闪而逝的字符让所有人瞳孔骤缩——“清除:东方剑种”。
张玉立于裂口边缘,惊蛰剑横在身前,剑身裂痕正不断渗出黑火,像是有生命般吞吐着来自地底的腐浊之气。
他指尖仍残留着触碰岩面时的震颤,那一瞬,不只是剑,连他的灵魂都仿佛被拉入某个冰冷深渊。
面板上猩红的提示字迹仍未消散:“检测到原始指令流,是否启动‘劫火·反溯’?”
他没有犹豫。
舌尖一痛,鲜血迸出,顺着经脉引动体内那团不灭的劫火。
那是他以国术筑基、以剑意淬魂、在无数次生死间点燃的意志之火——不属于系统,不属于规则,只属于“张玉”本身。
“反溯——开!”
一声低喝,如剑出鞘。
黑焰自剑尖喷涌,顺着古符纹路狂飙而下。
刹那间,整片岩脉剧烈震颤,断裂的符文竟开始逆向拼合,幽蓝光芒转为暗紫,仿佛某种封印正在被强行逆转。
数据流如潮倒灌,自地底反冲而上,撞向天际灰雾,撕开一道短暂的裂隙。
就在那一瞬,张玉的识海猛地一震。
画面闪现——苏纤月被锁在一座透明晶棺之中,四周是无数漂浮的魂锚印记,她的意识被一根根数据锁链贯穿,面容苍白,双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在她身后,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披着不属于任何玩家或Npc的服饰,手持一本燃烧的古籍,书页翻动间,赫然是《破晓协议》的残章!
“纤月……”张玉瞳孔收缩,心口如遭重锤。
白鹿残念在他守中结界内低鸣,清越却带着警告:“火起之处,即是心焚之地。此路通向的不是救赎,而是……焚神之渊。”
他知道。
但他不能退。
他是剑侠,是问道宗宗主,是这方世界唯一一个以凡躯逆写规则之人。
若连他都退了,谁还能听见那些被抹杀者的哭声?
林九突然双膝跪地,手掌重重拍在焦土之上。
他聋哑,无法听声,却能以剑感知大地的震鸣。
此刻,他的手语快得几乎模糊:“有人……在哭。不止一个……成千上万……他们在求救!”
墨松立即闭目,双手结印,共鸣塔残频被强行唤醒。
一道断续的音频从地底传来,像是无数灵魂被碾碎前的最后一声呜咽——
“救我……”
“我不想被删……”
“我是活过的……记得我……”
声音重叠、扭曲,最终化作一片绝望的低泣。
寒烬脸色铁青,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向前一步,欲探裂谷深处,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猛然震退。
肩甲炸裂,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肤,仿佛被某种高阶权限的清除程序灼烧过。
“怎么回事?”林九手语急闪。
墨松脸色惨白:“这道门……有识别机制。它排斥非‘容器’接近。”
容器?
张玉眼神一凝。
他忽然明白——系统称他为“容器”,不是偶然。
从他穿越那一刻起,他的灵魂与Npc数据融合,便已成了这个世界的“异常变量”,也是唯一能触碰底层代码的存在。
而这扇门,只认“异常”。
“让开。”他低声说。
寒烬还想阻拦,却被张玉一眼制止。
那目光如剑,冷静到近乎冷酷,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意。
张玉缓步上前,惊蛰剑垂地,黑火缠绕剑身,裂痕中青光与暗焰交织。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数据流便退避三分,仿佛畏惧这柄不属于此界的剑。
终于,他站在裂谷边缘,俯视那无尽黑暗。
风停了,沙静了,连霜牙的低吼都戛然而止。
就在这死寂之中,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滴”。
像是系统重启的提示音。
紧接着,黑暗开始流动。
不是风,不是雾,而是纯粹的数据在凝聚、压缩、重组。
那深不见底的渊口,仿佛一张巨口,正缓缓张开。
赤红的数据藤蔓忽然全部静止,如同被某种更高意志操控,齐齐转向张玉。
然后——
一道人影,从渊底缓缓升起。
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只有一具由流动数据编织而成的躯体,轮廓模糊,面容不可辨。
他悬浮于半空,周身缠绕着断裂的代码锁链,衣袍似残雪,又似灰烬。
当他开口时,声音竟如寒烬与金属摩擦,冰冷、沙哑,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颤抖:
“师兄……”
三个字,如冰锥刺入众人耳膜。
张玉握剑的手,终于微微一颤。
(续)
裂谷之下,黑暗如墨翻涌,那道由数据流凝聚而成的人影悬浮半空,轮廓似雪似烬,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眼”——只是两团跳动的残码,像即将熄灭的星辰,在虚空中冷冷凝视着张玉。
“师兄……停下。”
银面开口,声音如寒烬低语,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鸣,每一个字都像从生锈的齿轮中碾出,“你每走一步,就有千人意识崩解。你知道他们在痛吗?你知道他们在哭吗?可你还要走下去——为了一个‘人’的执念,毁掉整个系统的平衡?”
他抬手,虚空一划。
三道投影骤然浮现,悬浮于众人头顶。
那是三具残破的躯体——身穿银灰色长袍,胸口铭刻着“Gm-0”至“Gm-2”的编号,头颅深深嵌入一座崩塌的控制台之中,面部扭曲,双眼流血,指尖仍死死扣着终端接口,仿佛在最后一刻仍在试图上传什么。
他们的身体早已碳化,唯有意识残留在数据层,如风中残烛,却依旧固执地维持着某种封锁协议。
“他们为护数据而死。”银面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颤抖,“你却要亲手毁掉他们用命守的东西?”
张玉站在裂口边缘,惊蛰剑垂地,黑火缠绕剑身,青光在裂痕中明灭不定。
他看着那三具残躯,眼神没有动摇,只有深不见底的冷。
“他们护的不是数据。”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剑锋划过冰面,“他们护的是人。而你——”他抬眼,直视银面,“你护的是牢笼。”
话音落下的瞬间,银面周身数据猛然暴动!
银光如潮,自渊底喷涌而起,化作万千锁链,每一根都铭刻着“清除·异常体”“隔离·越界者”“覆写·认知层”等冰冷指令。
锁链破空,直刺张玉识海——那是系统最致命的清除手段,专为抹杀拥有自主意识的“异常变量”而设。
但张玉不退,不避。
他舌尖再咬,鲜血逆流而上,引动体内那团劫火。
那火不属于系统,不属于规则,是他在无数生死间以剑意淬炼、以意志点燃的——属于“张玉”的火。
“劫火——燃!”
黑焰自他七窍喷薄而出,与识海中的火焰共鸣,化作一道逆流火柱,迎向银光锁链。
轰——!
火与光在半空相撞,爆发出刺目的能量乱流。
沙石崩飞,地面龟裂,连霜牙都被掀翻数丈。
而在那碰撞中心,竟有字符被烧灼而出,悬浮空中,残缺却清晰:
破晓计划·容器协议·第柒条:异常体即威胁,须于觉醒前清除。
若已觉醒,则诱导其自毁或封印于影渊底层。
林九瞳孔骤缩,双手飞速结出手语:“他在说谎……Gm不是守护者,是执行者!他们死,是因为拒绝执行清除命令!”
墨松脸色惨白,立刻掐诀共鸣,试图捕捉那段残文的数据轨迹,却被一股反噬之力震得吐血倒退。
“好一个‘守护’。”张玉冷笑,眼中寒光如刃,“你们用牺牲者的尸体,来质问我前行的资格?”
他不再多言,猛然将惊蛰剑插入裂谷深处!
剑落刹那,地脉轰鸣,三具Gm残躯的执念如潮水般涌入剑身。
那是不甘、是挣扎、是最后一刻对“人性”的呼唤。
张玉运转《归墟呼吸法》,以剑为引,以身为炉,将这股执念尽数吞纳。
青光暴涨,黑火翻腾,剑身之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符文,仿佛整把剑正在重生。
面板提示在识海中浮现:
【劫火·反溯升级——可灼烧原始指令流,持续三息。
代价:经脉灼伤,魂识震荡。】
张玉闭眼一瞬,随即睁眼,眸中已无痛楚,只有决绝。
银面怒吼,身形暴涨千丈,化作一尊由数据洪流铸就的巨影,双臂合拢,欲将整个裂谷封死。
渊口剧烈收缩,赤红藤蔓如血管般搏动,仿佛世界本身在抗拒他的入侵。
“你进不去!”银面咆哮,“影渊不是你能踏足之地!”
张玉横剑于前,剑尖直指那千丈巨影。
“这一剑——”他低语,声音却传遍四方,“为所有被抹去的名字,为所有未曾被记住的‘我’。”
寒烬猛然拔剑,剑锋指向天穹,低吼:“师兄,我信你!”
林九双掌拍地,剑意如雷,震彻大地。
墨松以血画阵,共鸣塔残频再次响起。
霜牙仰天长啸,三眼迸发寒光,冰霜之力灌入惊蛰。
四股剑意,汇于一剑。
惊蛰剑光冲天而起,如一道撕裂命运的雷霆,轰然斩向那即将闭合的渊门!
轰——!!!
巨响震碎百里沙丘,天地失色。
银面巨影崩解,数据如雨倒卷,而在那毁灭的余波中,一道残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张与寒烬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年轻,眼神更冷,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
“师兄……”残影低语,声音终于不再混杂机械,“这次……换我守道。”
话音未落,残影自爆,化作滔天数据洪流,反向冲刷渊底。
裂谷深处,尘埃落定。
一座巨大的青铜门,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门高千丈,通体布满古老符文,门心刻着七个猩红大字——
初代魂锚·核心01
门缝中,有微光渗出,像是无数双眼睛在背后凝视。
而就在那光晕边缘,地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裂纹中,一块块半透明的碎片缓缓升起,像是破碎的屏幕,又像是被撕裂的记忆残片。
风,忽然又起了。
带着低语,带着哭声,带着……无数人觉醒前的第一声呐喊。
张玉立于门前,惊蛰剑仍在震颤。
而是——
记忆的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