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晨光渐渐转暖，透过石缝洒进来的光斑落在霍恒发间，把他后脑勺马尾末端的小发髻照得毛茸茸的。他靠在洞壁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脖子上的清心玉——那玉坠是云仙长在他下凡前亲手系上的，温润的白玉里嵌着一丝淡金色的纹路，是仙族血脉相连的印记，也是能跨越万里联系仙山的媒介。
之前忙着躲避罗刹人，倒忘了这茬。此刻静下心来，指尖触到玉坠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像爹当年在青鸾山教他练仙法时，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霍恒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在凡间待了这么久，除了刚融合时见过仙人，还没好好跟爹说过话，现在被困在这满是“丑怪”的罗刹国，连回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委屈劲儿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霍恒小兄弟，你在干什么？”马骥坐在旁边，看着霍恒对着一块玉佩发呆，还时不时撅一下嘴，眼神里满是疑惑。他刚把那半块麦饼吃完，嘴角还沾着点饼屑，正用袖子偷偷擦着。
霍恒没回头，指尖在清心玉上轻轻划着圈，嘴里小声念着爹教他的传讯口诀：“青鸾一脉，清心为引，传我心念，达于仙庭……”话音刚落，清心玉突然泛起柔和的白光，淡金色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在玉坠上缓缓流动，映得霍恒的脸颊都泛着暖光。
马骥吓得差点跳起来，手里的饼屑都掉了：“这……这玉佩怎么会发光？你这是……”
“别说话，我在跟我爹联系。”霍恒皱了皱鼻子，语气里带着点孩童的嗔怪，像是怕马骥吵到他跟爹说话。他把清心玉贴在耳边，眼睛微微闭着，声音放得软软的，跟刚才应对罗刹人时的冷静判若两人，“爹，你能听到吗？我是华奇啊！”
清心玉里沉默了片刻，很快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带着点笑意，还透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心：“我的小奇儿？怎么突然想起给爹传讯了？是不是在凡间闯祸了？”
“我才没闯祸！”霍恒立刻反驳，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委屈，眼眶也红了点，“是这里的人太奇怪了！他们都长得丑兮兮的，脸上长肉瘤，眼睛长在手心里，还把丑当宝贝！我长得这么好看（指宿主霍恒的脸），他们却说我是妖物，拿着长矛追我，差点把我戳到海里去！”
马骥坐在旁边，听得嘴角微微抽搐。他偷偷抬眼，看到霍恒此刻的模样——头微微歪着，耳朵贴着玉佩，睫毛垂下来，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刚才面对罗刹人时的镇定全没了，活脱脱一个找爹告状的小孩。他心里暗暗嘀咕：这霍恒小兄弟，怎么一会儿像个小大人，一会儿又这么孩子气……
“哦？还有这种事？”云仙长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更多的却是笑意，“我儿长得俊，在凡间肯定讨喜，那些人不懂欣赏，是他们的问题。”
“就是嘛！”霍恒立刻附和，头点得像拨浪鼓，马尾末端的小发髻也跟着晃，“他们还说我是灾星，要抓我去展览！我跟一个叫马骥的大哥躲在山洞里，吃的只剩半块麦饼了，还不知道怎么回家……爹，我想回青鸾山了，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想跟你练仙法，不想待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了。”
说着说着，霍恒的声音就带上了哭腔，鼻尖也红红的，手指紧紧攥着清心玉，像是怕爹听不见他的委屈。他在凡间装了这么久的“霍恒”，对着原主的家人要伪装，对着妖邪要冷静，只有在爹面前，才能卸下所有伪装，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撒娇。
“乖，不哭。”云仙长的声音温柔了许多，“你先别慌，罗刹国的事爹知道，那是凡间异域的特殊族群，以丑为美是他们的习俗，不是针对你。你既然有仙力在身，又有清心玉护着，他们伤不到你。”
“可我想回家嘛……”霍恒撅着嘴，蹭了蹭清心玉，像在蹭爹的手，“这里的海水是咸的，沙子是紫的，连风都带着铁锈味，一点都不好玩。我帮宋大哥抓了贪官，帮贾儿救了他娘，我都做了好多好事了，怎么还被困在这里呀？爹你是不是不想我了？”
马骥坐在旁边，已经彻底无语了。他捂着脸，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还得被迫听一段“仙人父子情深”的戏码。他偷偷瞄了一眼霍恒，看到少年正对着玉佩眨眼睛，眼里的水汽还没散，却已经开始跟爹讨价还价了，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哪是能降妖除魔的小仙人啊，分明就是个会撒娇的小屁孩……
“爹怎么会不想你？”云仙长无奈的声音传来，“你是爹的宝贝儿子，爹每天都在青鸾山看着你呢。不过你现在不能回来，你的使命还没完成，凡间还有很多人需要你帮忙。”
“可是使命哪有爹重要嘛！”霍恒晃了晃腿，语气软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爹，你就不能来接我吗？就一次，接我回山待一天，我再回来行不行？我保证，回来以后我肯定好好除妖，再也不偷懒了！”
“不行哦。”云仙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仙凡有别，爹不能随便去凡间，会扰乱秩序的。不过爹可以教你一个办法，你不是说旁边有个鲛人岛吗？鲛人能通水性，还知道去凡间的海路，你找到鲛人，跟他们好好说，他们会帮你回去的。”
“真的吗？”霍恒眼睛一亮，刚才的委屈一下子就没了大半，“那鲛人会不会也觉得我丑啊？他们会不会也拿长矛追我？”
“傻孩子，鲛人跟罗刹人不一样，他们审美正常，还很和善。”云仙长笑着说，“你只要拿出你的诚意，跟他们说明情况，他们肯定会帮你的。对了，你要记得，仙力不是用来吓唬人的，要用来帮人，跟鲛人打交道时，要温和一点，别像跟妖邪打架似的。”
“我知道啦！”霍恒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梨涡浅浅陷着，虎牙也露了出来，“爹，你放心，我肯定好好跟鲛人说话，不会打架的。等我回去了，我给你带凡间的糖画，比青鸾山的仙果还甜！”
“好，爹等着。”云仙长的声音里满是宠溺，“你在凡间要照顾好自己，别受伤了，要是遇到危险，就捏碎清心玉，爹会立刻感应到，给你送仙力。”
“嗯！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总忙着练仙法，记得吃桂花糕。”霍恒叮嘱道，像个小大人似的，“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跟马大哥商量怎么去鲛人岛了，等我回去再跟你说！”
“好，去吧，我的小奇儿最棒了。”云仙长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清心玉的白光也慢慢暗了下来，恢复成原来的温润模样。
霍恒把清心玉重新挂在脖子上，摸了摸上面的纹路，脸上还带着笑，刚才的委屈早就烟消云散了。他转头看向马骥，发现马骥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嘴角还抽着。
“马大哥，你怎么了？”霍恒疑惑地歪了歪头，刘海的发尾上翘着，像只好奇的小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马骥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没……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还能跟仙人联系，而且……”他顿了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跟你爹撒娇的样子有点幼稚”，只能含糊道，“而且你爹还挺好说话的。”
“那当然！我爹最疼我了！”霍恒得意地扬起下巴，眼里满是骄傲，“我爹是青鸾山的云仙长，可厉害了，能呼风唤雨，还能做最好吃的桂花糕！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去青鸾山玩，让我爹给你做桂花糕吃，比你刚才吃的麦饼还好吃！”
马骥看着霍恒一脸骄傲的样子，心里的无语又多了几分，却也忍不住笑了：“好啊，那我可等着。不过现在，我们得先想办法去鲛人岛，不然别说去青鸾山了，能不能离开这个山洞都不一定。”
“对哦！”霍恒拍了拍手，瞬间想起了正事，“我爹说鲛人很和善，还知道海路，我们只要找到他们，就能回去了。马大哥，你知道怎么去鲛人岛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看着霍恒一下子又变得干劲十足的样子，马骥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跟着放松下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我之前听罗刹人说，鲛人岛在东边的黑珊瑚礁后面，那里有罗刹人的巡逻队，我们得等晚上再出发，趁着天黑绕过去。”
“好！那我们就等晚上！”霍恒也跟着站起来，眼里满是期待，“我有避水术，还能隐身，肯定能躲过巡逻队！等我们找到鲛人，就能离开这个奇怪的罗刹国了！”
山洞里的晨光更亮了，透过石缝洒在两人身上，带着暖意。霍恒靠在洞口，看着外面的沙滩，手里还在把玩着脖子上的清心玉，嘴角一直挂着笑——有爹的办法，有马大哥帮忙，他肯定能顺利离开这里，回到凡间，继续完成他的使命。
马骥看着霍恒的背影，想起刚才少年对着玉佩撒娇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却也跟着笑了。他之前还以为霍恒是个高冷的小仙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孩子气，不过这样的霍恒，倒让人觉得亲切多了。
两人坐在山洞里，一边吃着霍恒从怀里摸出来的糖画（之前在滕州码头买的，一直没舍得吃），一边商量着晚上的计划。阳光渐渐西斜，山洞里的光线也慢慢暗了下来，离开罗刹国的希望，在两人的心里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