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夜叉国还浸在海雾里，淡白色的雾气缠着黑色礁石，像给礁石披了层薄纱。霍恒跟着徐郎、夜叉将军阿力，还有五个手持石斧的夜叉勇士，踩着沾着露水的礁石往东边走——脚下的礁石滑得很，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海雾里飘着咸腥的风，风里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死鱼的味道，随着他们靠近东边的礁石洞，味道越来越浓。
“快到了，前面那个黑洞口就是。”阿力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个隐在雾里的山洞，声音压得很低，“那孽畜的鼻子灵得很，我们得轻点儿走，别惊动它。”
霍恒顺着阿力指的方向看去——那山洞藏在两块巨大的礁石中间，洞口黑漆漆的，像个张着嘴的怪兽，洞口周围散落着不少白骨，有粗粗的鱼脊椎，有带着尖牙的兽头骨，还有些细小的骨头，看起来像是夜叉孩子的，只是上面覆着层厚厚的青苔，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子。海雾从洞口飘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气，让霍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心点，那孽畜的鳞片硬得很，石斧都砍不动。”徐郎走到霍恒身边，小声叮嘱，手里还攥着一把磨得锋利的贝壳刀——这是他昨晚特意找夜叉妇女磨的，说万一遇到危险，能帮上点忙，“上次我们派了十个勇士去，结果回来的只有三个，还都受了重伤。”
霍恒点了点头，摸了摸怀里的清心玉——玉坠温热，像是在给他传递力量。他指尖悄悄凝聚仙力，淡金色的微光在指尖一闪而逝，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阿力挥了挥手，五个夜叉勇士立刻分散开来，绕到山洞两侧，手里的石斧握得紧紧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洞口，只等阿力下令，就冲进去。
“走，我们进去看看。”阿力压低声音，举着一把燃烧的火把——火把是用晒干的海藻和鲸鱼油做的，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还冒着淡淡的黑烟，火光虽然不算亮，却足以照亮山洞里的路。
霍恒和徐郎跟在阿力身后，慢慢走进山洞。山洞里比外面更冷，腐臭味也更浓，呛得霍恒忍不住捂了捂鼻子。火把的光线下，洞壁上布满了湿漉漉的青苔，偶尔有水滴从洞顶滴下来，落在地上的白骨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刺耳。
走了大约十几步，山洞突然变得宽敞起来——这里是怪鱼的巢穴，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海藻和鱼卵，散发着腥气；洞顶的岩石上垂着不少钟乳石，有的像倒挂的利剑，有的像下垂的水草，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而巢穴的中央，正躺着那只黑鳞怪鱼！
怪鱼比霍恒上次见到的还要大，十几丈长的身体几乎占满了半个巢穴，浑身的黑鳞像铁板一样，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鳞片与鳞片之间还沾着未干的海水和黑色的血；它的脑袋歪在一边，右眼紧闭着，左眼上还留着霍恒上次劈出的伤口，黑色的血已经凝固，像块丑陋的疤；它的嘴巴微微张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尖牙上还挂着碎肉，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生物的；最吓人的是它的爪子，有成年人的手臂那么粗，爪子尖像匕首一样锋利，深深嵌在地面的岩石里，像是在防备什么。
“它睡着了，我们趁现在……”阿力握紧石斧，刚想下令进攻，徐郎突然一把拉住霍恒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急切：“等一下！霍恒，你快看！”
霍恒顺着徐郎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怪鱼的左前爪旁边，蜷缩着两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两个夜叉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青黑色的皮肤在火光下泛着淡青色的光，身上穿着用海藻编织的小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沾满了黑色的血和海藻；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淡黄色的瞳孔里满是恐惧，身体抖得像筛糠，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紧紧抱在一起，小小的手互相抓着，像是在互相安慰。
“是……是夜叉的孩子！”阿力的眼睛瞬间红了，石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声音里满是心疼，“肯定是上次巡逻时，被这孽畜抓来的！这两个孩子，是族里阿木家的，阿木夫妇为了找他们，都快把整个岛翻遍了……”
“不能硬来！”徐郎急得声音都变了，拉着霍恒往后退了两步，“要是我们现在动手，这孽畜一挣扎，肯定会伤到孩子的！他们那么小，根本经不起折腾！”
一个夜叉勇士也跟着说：“将军，小公子，我们夜叉国最看重孩子了，每个孩子都是族里的宝贝！就算斩不了这孽畜，也不能让孩子出事啊！”
霍恒看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夜叉，心里也泛起一阵不忍。他刚才还想着趁怪鱼睡着，用斩妖剑直接劈向它的心脏，可现在看到孩子，这个念头瞬间被打消了——要是因为他的鲁莽伤了孩子，就算斩了怪鱼，也弥补不了。
“我有办法。”霍恒突然开口，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从怀里掏出清心玉，指尖泛着淡金色的微光，轻轻放在清心玉上——随着仙力的注入，清心玉慢慢变得温暖，淡金色的纹路在玉坠上流动起来，像活过来的小溪；紧接着，清心玉的形状开始变化，从原本的玉佩形状，慢慢变成了一条巴掌大的小鱼！
那小鱼通体金黄，身上的鳞片像用金子做的，在火光下泛着耀眼的光，鱼鳍轻轻摆动着，像是真的在水里游一样；它的眼睛是用清心玉的碎末做的，泛着温润的光，看起来格外灵动。
“这是……”徐郎和阿力都看呆了，没想到霍恒还能把玉佩变成活灵活现的小鱼。
“这孽畜肯定喜欢吃鱼，我用这小鱼引它出洞，你们趁机把孩子抱出来。”霍恒说着，指尖轻轻一弹，金色的小鱼立刻朝着怪鱼的方向游去——小鱼虽然没有水，却像在水里一样灵活，摆动着鱼鳍，慢慢靠近怪鱼的脑袋。
果然，怪鱼虽然睡着，却对“鱼”格外敏感。金色小鱼刚游到它的鼻子旁边，它的鼻子就轻轻动了动，紧闭的右眼突然睁开，血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贪婪；它的脑袋微微抬起，嘴巴张开，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召唤小鱼。
金色小鱼像是受了惊吓，突然转身，朝着山洞外游去。怪鱼哪里肯放过到嘴的“猎物”，猛地站起身，巨大的身体在巢穴里扭动着，撞得洞顶的钟乳石“哗啦”作响，不少碎石掉下来，砸在地上；它迈开爪子，朝着金色小鱼追去，速度比上次快了不少，显然是被“猎物”吸引，忘了防备。
“就是现在！”霍恒低喝一声，拉着徐郎，和阿力一起冲了过去。那两个小夜叉看到有人冲过来，吓得往后缩了缩，却被阿力一把抱在怀里——阿力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孩子，一边抱一边小声安慰：“别怕，叔叔来救你们了，没事了，没事了。”
小夜叉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手紧紧抱住阿力的脖子，声音里满是委屈：“叔叔……我怕……那大怪物好凶……”
“不怕了，不怕了，怪物被引走了。”阿力抱着孩子，转身就往山洞外跑，徐郎和其他夜叉勇士跟在后面，手里的武器紧紧握着，防备着意外。
霍恒最后一个走出山洞，刚出洞口，就看到怪鱼正围着金色小鱼转圈——金色小鱼在半空游动，故意不靠近怪鱼，却也不跑远，把怪鱼引到了巢穴不远处的一片空旷礁石地上。这里没有障碍物，正好适合施展仙法。
“孽畜，你的死期到了！”霍恒大喝一声，指尖仙力暴涨，淡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片礁石地——随着他的手势，地面上突然亮起无数道金色的符文，符文之间用金色的光带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锁妖阵”，将怪鱼困在中间！
怪鱼察觉到危险，猛地转身想逃，却被锁妖阵的光带挡住——光带像坚硬的锁链，无论它怎么冲撞，都纹丝不动，反而每次冲撞，光带都会发出一道金光，刺得怪鱼发出“嗷嗷”的惨叫。
“霍恒，它的眼睛！眼睛是它的弱点！”徐郎抱着一个小夜叉，在远处大喊——上次夜叉勇士和怪鱼战斗时，发现只有攻击眼睛，才能让怪鱼受伤。
霍恒点点头，指尖再次凝聚仙力——这次的仙力比之前更浓，淡金色的光芒在他身前凝成一把三尺长的斩妖剑，剑身上的纹路像火焰一样跳动，带着凌厉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起，举起斩妖剑，朝着怪鱼的右眼劈去——那里是它唯一完好的眼睛，也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嗷——！”斩妖剑精准地劈在怪鱼的右眼上，黑色的血瞬间喷溅出来，溅在礁石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怪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巨大的身体在锁妖阵里疯狂挣扎，尾巴甩得礁石都在震动，可锁妖阵的光带却越来越亮，将它牢牢困住，让它动弹不得。
没过多久，怪鱼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巨大的身体慢慢倒在地上，右眼和左眼一样，流出黑色的血，再也没有了动静。锁妖阵的光带渐渐暗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的金色符文，慢慢褪去。
“死了！怪物死了！”阿力抱着小夜叉，激动地大喊起来。其他夜叉勇士也都欢呼起来，举起手里的石斧，朝着天空大喊，声音里满是喜悦和激动，连海雾都像是被这欢呼声驱散了些，露出一点淡淡的阳光。
两个小夜叉也停止了哭泣，从阿力怀里探出头，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怪鱼，小声说：“怪物……死了？”
“对，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怪物抓你们了。”徐郎蹲下身，摸了摸小夜叉的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霍恒从半空落下，指尖的仙力渐渐散去，清心玉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回到他的怀里。他看着欢呼的夜叉们，看着两个终于露出笑容的小夜叉，心里也满是温暖。
徐郎走到霍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地说：“霍恒，你知道吗？十年前我刚被冲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夜叉青黑色的皮肤、灯笼一样的眼睛，吓得差点晕过去，以为他们肯定会吃了我。可后来公主救了我，国王让我教小夜叉认字，族人们给我送鱼、送海藻布，我才知道，他们虽然长得凶，心却比谁都善。”
他顿了顿，看着远处正在给怪鱼收尸的夜叉们，继续说：“在中原的时候，我见过不少读书人，表面上文质彬彬，背地里却偷鸡摸狗、贪财害命；也见过不少商人，为了赚钱，把坏了的粮食卖给穷人。可夜叉们不一样，他们不会骗人，不会害无辜的人，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加倍对谁好；为了族人，他们愿意拼命，就算是牺牲自己，也不会让族人受委屈。”
霍恒点点头，心里也泛起一阵思考——是啊，善恶从来都不是看外表的。之前在滕州遇到的狐狸精，长得漂亮，却用美色迷惑男人，吸人精气；在罗刹国遇到的罗刹人，以丑为美，却因为审美不同就把正常人当成妖物；可眼前的夜叉们，虽然长得青黑高大，像怪物一样，却有着最善良的心，会为了孩子冒险，会为了族人拼命，会真诚地感谢帮助他们的人。
“以前我总觉得，长得好看的就是好人，长得凶的就是坏人。”霍恒小声说，想起自己刚见到夜叉时的警惕，忍不住笑了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的事，真的不能只看表面。就像这夜叉国，虽然到处都是黑色的礁石，夜叉们长得也不可爱，却比很多地方都温暖。”
“可不是嘛！”徐郎笑着说，“等我们回中原，我带你去苏州看看，那里有青石板路，有小桥流水，还有好吃的桂花糕。不过说真的，我现在倒有点舍不得夜叉国了——这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还有我最珍贵的回忆。”
霍恒看着徐郎眼里的温柔，心里也替他高兴——徐郎终于能回中原见老娘了，也不用放弃夜叉国的家人，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
远处，夜叉国王带着一群夜叉赶来，看到地上的怪鱼，又看到被阿力抱着的小夜叉，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快步走到霍恒面前，再次对着霍恒鞠躬：“霍恒小公子，谢谢你！你不仅帮我们斩了怪鱼，还救了孩子，你是我们夜叉国的恩人！”
“陛下不用客气。”霍恒赶紧扶起国王，“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也答应了徐郎，要帮他回中原。”
“放心！”国王拍着胸脯保证，“我已经让人准备船了，明天一早就送你们回中原！还装了一船珍珠，都是最好的，给徐郎的老娘买东西，也给你当谢礼！”
徐郎看着国王，又看了看霍恒，眼里满是感激和期待——明天，他就能踏上回中原的路，就能见到想念了十年的老娘了。
海雾彻底散去，阳光洒在夜叉国的礁石上，温暖而明亮。夜叉们还在欢呼，小夜叉们在礁石上追逐打闹，徐郎和国王说着回中原的事，霍恒摸了摸怀里的清心玉，嘴角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知道，这场夜叉国的冒险，不仅让他斩了妖除了魔，更让他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善恶无关外表，只看人心。这大概，就是这场冒险最珍贵的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