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心意识深处那稳定而有力的脉动,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持续冲刷、重塑着他与世界连接的桥梁。全息感知的网络在他“心”中越发清晰、广阔,昆仑山乃至更遥远地域的能量流动、法则韵律,都如同交响乐般在他感知中流淌。他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身体沉静如古井,但内在的蜕变,已如地下奔涌的暗河,势不可挡。
然而,这份内在的宁静与成长,并未能完全隔绝外界的波澜。
那道被他以精妙手段消弭于无形的空间褶皱,仿佛一个不经意间投下的石子,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激起了远超预料的暗流。
首先做出反应的,并非一直密切关注他的太白金星与梵衍那,而是远在北境葬古雪原深处,那道古老而冰冷的意志——“收藏家”。
就在林守心无意识修复昆仑山空间褶皱的数个时辰后,葬古雪原核心,那片被万古玄冰覆盖的深渊之下,那古老意志的“注视”变得更加凝实。它似乎对林守心展现出的、那种直指法则本源的“修复”与“定义”能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种“兴趣”,并非善意的好奇,更像是一位收藏家,看到了一件前所未见、工艺精湛的“珍品”,生出了纳入藏室的欲望。
一道无声的指令,自冰渊深处传出。
雪原之上,某处不起眼的冰裂之中,一块看似与周围毫无二致的万年玄冰,内部结构开始发生极其细微且缓慢的变化。精纯至极的冰寒法则被抽取、凝聚,混合着一丝来自那古老意志的“漠然”意念,如同最精密的3d打印,在冰块内部,悄然塑造出一个轮廓。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冰块表面悄然裂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从中迈步而出。
它并非血肉生命,其身躯完全由晶莹剔透、内部流转着淡蓝色符文的冰晶构成,形态近似人形,但线条更加流畅、抽象,仿佛一件完美的冰雕艺术品。它没有五官,面部只有一个平滑的、折射着周遭雪光的镜面。它的气息与整个葬古雪原融为一体,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完美”与“稳定”感。
这便是“收藏家”派出的使者——冰晶使徒。
冰晶使徒“看”了一眼昆仑山的方向,那镜面般的面部毫无波动。它并未施展任何遁法,只是简单地抬起由冰晶构成的手掌,对着身前的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狭长的、边缘无比平滑的冰蓝色空间裂隙无声无息地打开,裂隙另一端,传来的正是昆仑山外围、靠近之前空间褶皱出现区域的景象!它竟能如此精准而轻易地定位并打开通往昆仑山的临时通道!其对于空间法则的理解与运用,显然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
冰晶使徒一步踏入裂隙,身影消失。下一刻,它已出现在昆仑山外围,那片刚刚被林守心修复、灵气涡旋尚未完全平息的区域。
它悬浮在半空,镜面般的“脸”转向昆仑山核心区域,似乎在“扫描”和“分析”着整个昆仑山的能量结构与法则状态。它并未散发出任何敌意或杀意,其存在本身,就像是一个绝对冷静、绝对理性的探测器。
但它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和挑衅!
几乎在冰晶使徒跨出空间裂隙的瞬间——
万灵养魂阵内,莲台之上。
林守心那沉浸在认知重构中的意识,仿佛被一根冰冷的针骤然刺入!一股与昆仑山整体生机勃勃、信念缠绕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极致冰冷且带着“分析”与“索取”意味的意念波动,如同污水中滴入的墨汁,清晰地映照在了他那全息感知的网络之中!
这一次,不再是世界本身的“不谐”,而是来自外部的、明确的“入侵者”!
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动弹,但胸膛深处,那稳定旋转的混沌漩涡,转速陡然提升了一个量级!一股凛然的、不容侵犯的意志,如同被触及逆鳞的潜龙,自沉睡的深处轰然勃发!
无需思考,无需判断。
基于对自身“领域”(他已潜意识将昆仑山,尤其是万灵养魂阵周边,视作了自身需要守护的领域)的本能守护,以及对那冰冷“分析”意念的天然排斥,一道更加凝练、更加迅疾、蕴含着“驱逐”与“隔绝”真意的混沌意念,如同无形的壁垒,后发先至,瞬间降临在冰晶使徒的周围!
这道意念并非攻击,而是……“界定”!
它强行在冰晶使徒周围,界定出了一片临时的、独立的“法则真空区”!在这片区域内,除了最基础的空间结构得以维持,一切能量流转、信息传递、乃至更深层次的法则交互,都被强行“静默”与“隔绝”!
正在“扫描”昆仑山的冰晶使徒,动作猛地一僵!它那镜面般的面部,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信号中断”的紊乱波纹!它与葬古雪原本体的联系被瞬间切断,它自身运转所需的冰寒能量循环也被强行中断,甚至连它那基于精密法则构建的“分析”能力,也如同被拔掉了电源,陷入了停滞!
它就像一件被突然放入绝对真空、绝对零度环境下的精密仪器,虽然结构未损,但所有功能瞬间瘫痪!
冰晶使徒僵立在半空,镜面脸部波纹剧烈闪烁,试图重新连接、启动,但在那混沌意念的绝对“界定”下,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与此同时,昆仑山核心,警兆大作!
“敌袭!西北方向,不明高能量反应!” 巡逻弟子凄厉的呼喝声与刺耳的警钟声几乎同时响起。
太白金星与梵衍那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高空,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冰冷与诡异气息的冰晶使徒。
“这是何物?!” 太白金星瞳孔微缩,他从那冰晶使徒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迥异于终末寂灭、却同样令人心悸的古老与冰冷。
梵衍那智慧之光扫过,脸色凝重:“非生非死,法则造物……其核心意念古老而漠然,充满‘探究’与‘占有’欲……是来自葬古雪原的那个‘存在’!”
两人正要出手将其擒拿或驱逐,却惊讶地发现,那冰晶使徒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了,完全无法动弹,连其周身的气息都在迅速变得晦暗、沉寂。
“是守心!” 太白金星立刻反应过来,目光震惊地投向养魂阵方向。他能感觉到,一股浩瀚而隐晦的混沌意志,正笼罩着那片区域。
就在两位尊者惊疑不定之际,那被“界定”之力禁锢的冰晶使徒,其镜面般的面部,紊乱的波纹达到了顶峰,随即,一点极致的冰蓝光芒在其核心亮起!
它竟是要自毁!
并非为了杀伤,而是为了……防止自身结构与被“界定”的状态被进一步解析!其背后的“收藏家”,显然谨慎(或者说吝啬)到了极点,不容许自身的“造物”留下任何可能被反推其技术的信息!
“不好!” 梵衍那立刻出手,智慧梵光化作无数金色锁链,缠向冰晶使徒,试图阻止其自毁,至少保留下部分残骸以供研究。
然而,还是晚了一瞬。
“咔——嚓——”
冰晶使徒的身躯,连同其内部那点冰蓝核心,如同被内部引爆的完美水晶,瞬间化作亿万颗极其细微、闪烁着淡蓝光泽的冰晶尘埃,然后在这些尘埃即将彻底湮灭、消散于无形的最后一刻——
一股更加宏大、更加隐晦的混沌意韵,如同无形的过滤器,悄然扫过那片区域。
是林守心的意志再次介入!
他没有去阻止自毁,而是在那亿万冰晶尘埃即将彻底湮灭、信息归零的刹那,以混沌本源那“包容万有”的特性,强行“读取”并“记录”下了这些尘埃在最终崩解时,所释放出的、最本源的法则结构信息与那一丝来自古老意志的意念残留!
如同在对方格式化硬盘的最后一秒,强行拷贝走了最关键的核心数据!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当冰晶尘埃彻底消散,空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两位尊者,以及少数感知敏锐的核心成员,清晰地经历了这短暂而惊心动魄的交锋。
梵衍那收回扑空的金色锁链,与太白金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沉重。
守心甚至未曾真正苏醒,仅凭潜意识的本能反应,便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个显然具备极高法则造诣的入侵者,甚至还……反向“掠夺”了对方的部分信息!
这种成长速度与对力量的掌控,已然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而更让他们忧心的是,终末的威胁刚刚平息,这些潜藏在宇宙各个角落、不知存活了多少纪元的古老存在,似乎已经开始将目光投向了这个新生的世界,以及……这位新生的“神钥之主”。
万灵养魂阵内,林守心依旧沉睡着。
但在他的意识深处,那混沌漩涡的核心,除了脉动的火苗与闪烁的“意义”星辰之外,多了一团正在被缓慢解析、散发着冰冷与古老气息的……蓝色数据流。
那是来自“收藏家”的“礼物”。
一场无声的、跨越遥远时空的认知交锋与信息掠夺,已然完成。
而沉睡中的林守心,其混沌色的唇角,在无人察觉的深处,似乎极其轻微地……勾起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弧度。
仿佛在梦呓,又仿佛在……低语。
“冰……的……法则……”
“古老……的……注视……”
“有……意思……”
混沌的低语,在意识的星海中悄然回荡,预示着苏醒之后,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远比“终末”更加复杂、更加浩瀚无垠的……混沌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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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