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一日的疾行,翻越数座险峻的山岭,穿越一片弥漫着淡淡腐臭气息的沼泽地带,赵坤带领的六人小队,终于在次日黄昏时分,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黑髓铁矿脉。
眼前的景象,让除了赵坤外,包括林尘在内的所有人,心头都微微一沉。
矿脉位于两座光秃秃的黑色山峦夹缝之中,入口处是一个高达十丈、如同巨兽张开的黝黑洞口,阴风从中呼啸而出,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和隐约的血腥气。洞口附近,原本应有的哨塔已然倾颓,只剩下焦黑的木桩;几间简陋的工棚东倒西歪,破损严重,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工具、凝固的暗红色血迹,以及一些未来得及收拾的、裹着草席的尸体。整个矿区死寂一片,不见人影,只有几只秃鹫在低空盘旋,发出令人心悸的啼叫,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惨淡与不祥。
“看来情况比传信中说的更糟。”赵坤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快步走到一具尸体旁,蹲下身检查。尸体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焦黑窟窿,边缘血肉模糊,仿佛被什么灼热的能量瞬间贯穿。
“是‘血煞掌’!”周猛凑过来看了一眼,失声低呼,脸上露出惊容,“血煞帮的独门武技!这帮杂碎,竟然敢动我们天刀门的矿脉!”
血煞帮?林尘目光一凝。他在黑石镇时就听过这个名字,是活跃在北域荒原的一个凶名昭着的匪帮,手段残忍,睚眦必报,据说背后有不明势力支持,连一些小型宗门都不敢轻易招惹。没想到,这次骚扰矿脉的竟然是他们。
“不止血煞掌,”赵坤站起身,指向另一具尸体脖颈处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还有‘绝影丝’的痕迹。血煞帮的‘影杀组’也出动了。看来,他们是志在必得,不仅要破坏,恐怕还想彻底占据这条矿脉。”
影杀组,血煞帮的精锐刺客,擅长隐匿、暗杀、布置陷阱,极为难缠。众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原本以为只是清剿一些流寇,没想到对手是血煞帮的精锐,任务难度瞬间提升了数个等级。
“赵师兄,现在怎么办?矿洞里情况不明,贸然进去太危险了。”柳燕有些紧张地说道,下意识地靠近了周猛。
孙吉和李婉也面露忧色,看向赵坤。
赵坤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任务必须完成!矿脉绝不能丢!我们进去,但务必小心!周猛,你打头阵,注意脚下和头顶。孙吉、柳燕,居中策应。李婉,你负责警戒后方。林尘……”他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林尘,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你跟紧点,别掉队,更别乱碰东西!”
分工明确,却将林尘放在了最无关紧要、甚至可能是累赘的位置。周猛等人对此毫无异议,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林尘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他乐得被轻视,这样可以更好地观察。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踏入矿洞。洞口的光线迅速被黑暗吞噬,空气瞬间变得阴冷潮湿,夹杂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味。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碎石路,两侧岩壁上凿有放置照明石的凹槽,但大部分已经熄灭,只有零星几颗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路。矿道深邃,向下倾斜,岔路众多,如同迷宫。寂静中,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越往里走,打斗的痕迹越明显。岩壁上有深深的刀剑划痕,有焦黑的爆炸痕迹,地上不时能看到散落的兵器和凝固的血泊。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具蜷缩在角落、死状凄惨的矿工或护卫的尸体,显然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屠杀。
“大家小心,可能有埋伏。”周猛低声提醒,握紧了手中的厚背砍刀,真气运转,体表泛起淡淡的土黄色光晕,显然修炼了某种防御功法。
赵坤走在队伍中间,灵识散开,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因为他的灵识受到矿洞中某种奇异力场的干扰,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五十丈。
林尘跟在队伍末尾,灵觉同样受到压制,但他凭借远超常人的战斗直觉和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依旧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异常。比如,某处岩壁的苔藓有被 recently 摩擦过的痕迹;某段地面的碎石分布过于均匀,像是被人刻意布置过;空气中除了血腥,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甜腻的异香……
“停!”林尘突然低声喝道。
众人一愣,周猛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鬼叫什么?一惊一乍的!”
林尘没有理会他,指向左前方一处看似普通的岩壁转角:“那里,有东西。”
赵坤顺着方向看去,眼神一凝,仔细感知,果然发现那转角后的阴影中,气息有极其微弱的异常波动。他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剑气射出。
“嗤!”剑气没入阴影,仿佛触动了什么。只听“咔哒”一声轻响,转角上方,一块被细线悬挂的、布满尖锐铁刺的巨大石板,轰然砸落!重重地砸在转角处,激起一片尘土!若是有人贸然走过,必然被砸成肉泥!
“陷阱!”孙吉倒吸一口凉气。
周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才若不是林尘提醒,打头阵的他很可能就中招了。他看了林尘一眼,眼神复杂,既有后怕,也有一丝被抢了风头的不爽。
赵坤深深看了林尘一眼,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正视的神色:“你如何发现的?”
“直觉。”林尘淡淡回答,没有多解释。
赵坤不再多问,但心中对林尘的轻视减少了一分。他沉声道:“看来血煞帮的人不仅实力不弱,还精于埋伏暗算。大家加倍小心!林尘,你既有所觉,多留意周围!”
“是。”林尘应道。
经过这个小插曲,队伍的气氛更加紧张。众人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果然,接下来又接连发现了数个陷阱:地面隐藏的翻板、墙壁中暗藏的毒弩、甚至还有利用矿石布置的简易爆炸阵法!都被林尘或赵坤提前察觉,有惊无险地避开。
“这帮杂碎,真是阴险!”柳燕低声咒骂,脸色发白。
随着不断深入,矿道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岔路越来越多,如同蛛网。光线也越发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自身真气凝聚微光照明。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那股甜腻异香也越来越浓。
“我们好像……迷路了?”李婉有些不安地说道。他们已经连续转过几个岔路口,周围的景象似乎都差不多。
赵坤停下脚步,取出宗门给的地图玉简,注入真气,但玉简上的光点闪烁不定,似乎受到强烈干扰,无法准确定位。“该死!这矿洞有古怪,干扰灵识和定位法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道淬着幽蓝光泽的细针,如同疾风骤雨般,从黑暗的矿道深处、从头顶的岩缝中、甚至从脚下的碎石中暴射而出!覆盖了所有人!
“敌袭!防御!”赵坤厉喝一声,长剑出鞘,舞出一片剑幕,将射向自己的毒针尽数挡下,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周猛怒吼一声,土黄色光晕大盛,将柳燕和李婉护在身后,厚背砍刀狂舞,格挡毒针!孙吉也挥动长剑奋力抵挡。
林尘在破空声响起的瞬间,雷影步已然发动,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侧后方急退,同时手中青钢长刀划出数道寒光,精准地将射向自己的毒针磕飞!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丝毫多余。
第一波偷袭刚过,还不等众人喘息,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
“杀!”
伴随着狰狞的吼声,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各个岔路口、阴影中扑出!他们身穿暗红色劲装,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具,手持各种奇门兵刃,周身散发着血腥暴戾的气息,正是血煞帮众!其中几人身法诡异,气息飘忽,显然是“影杀组”的刺客!
“结阵!靠拢!”赵坤临危不乱,指挥众人背靠岩壁,结成圆阵御敌。
然而,敌人数量远超他们,而且早有准备,攻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刀光剑影瞬间充斥了狭窄的矿道!
“铛铛铛!”
兵刃交击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周猛仗着防御强悍,顶在最前面,与两名血煞帮高手硬撼,刀气纵横,碎石飞溅!柳燕和孙吉在一旁策应,剑光闪烁,但明显有些手忙脚乱。李婉修为最低,脸色惨白,勉强抵挡着一名敌人的攻击,险象环生。
赵坤实力最强,剑法凌厉,一人独斗三名敌人,其中一人气息浑厚,竟是武士六重巅峰的小头目!剑罡与血煞掌力不断碰撞,气劲四射,将岩壁都震出裂痕!
林尘则被两名影杀组的刺客盯上。这两人身法如烟,攻击刁钻狠毒,专攻下三路和要害,匕首闪烁着淬毒的幽光。若是寻常武士四重,恐怕早已毙命。但林尘战斗经验何等丰富,雷影步施展到极致,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手中长刀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总能以最小的幅度避开致命攻击,并予以凌厉的反击!他的刀法简洁狠辣,几次交手,便让那两名刺客吃了暗亏,不敢再轻易近身。
然而,血煞帮的人数优势太大了。而且,他们似乎对矿道地形极为熟悉,不断利用岔路进行穿插、分割。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是孙吉!他被一名影杀组刺客从背后偷袭,匕首刺穿了后心,当场毙命!
“孙师兄!”柳燕发出一声尖叫,心神大乱,被对手一刀划破手臂,鲜血直流。
周猛见状怒吼,想要救援,却被两名敌人死死缠住。
李婉更是岌岌可危,被一名血煞帮众逼到角落,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救人!”赵坤急喝,但他被那名六重头目和另外两人围攻,一时脱不开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是林尘!
他舍弃了那两名刺客,雷影步催发到极致,瞬间出现在李婉身前,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那名正要对李婉下杀手的血煞帮众,咽喉处出现一道血线,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倒下。
林尘看都没看尸体一眼,一把拉住惊魂未定的李婉,低喝道:“走!”同时反手一刀,逼退了追来的刺客。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轰隆隆——!”
众人头顶的岩壁突然剧烈震动,大块大块的岩石崩塌下来!显然,血煞帮早已设下了机关,要将他们活埋于此!
“塌方!快退!”赵坤脸色剧变,一剑逼退对手,厉声吼道。
场面瞬间大乱!巨石砸落,烟尘弥漫,阻断了下路!血煞帮众趁机发动更猛烈的攻击,显然想将他们全部留下!
“分开走!在洞口集合!”赵坤当机立断,他知道再聚在一起,只会被一网打尽!
巨石不断落下,矿道被迅速分割。周猛护着柳燕,冲向一个岔路。赵坤则被那名六重头目和塌方的岩石逼向了另一个方向。
林尘拉着李婉,在落石间艰难闪避,也被迫退入了一条狭窄的、向下倾斜的支道。身后,巨石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退路!将他和李婉,与其他人完全隔开!
烟尘渐渐散去,狭小的支道内,只剩下林尘和李婉两人,以及从岩石缝隙中隐约传来的、远处兵刃交击和怒吼的声音。空气中毒针残留的甜腻气味和浓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李婉瘫坐在地,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林尘持刀而立,警惕地感知着四周。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刚才的战斗和闪避落石,消耗不小。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这条支道深处,似乎有更危险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们。
喋血矿道,队伍被冲散,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而林尘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