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顺着黄锦荣的尾椎骨，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
那不是恐惧。
是比恐惧更深邃，更原始的，一种被未知天敌盯上的战栗！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着，刚刚还挂着的淫邪笑容，凝固成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嘴里，空荡荡的。
那股熟悉的，浓郁的雪茄味道，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凭空抹去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缕冰冷的夜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拂过他的嘴唇。
一千五百米外！
有人在一千五百米外，打掉了他嘴里的雪茄！
不！
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黄锦荣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也不是找掩护，而是彻头彻尾的，对现实的否定。
这上海滩，什么时候出了这种神仙？就算是传说中军统的枪王，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幻觉！
一定是幻觉！
“来人！来人啊！”
他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然而，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他那些平日里前呼后拥，忠心耿耿的保镖和手下，此刻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回应。
整个三楼，仿佛只剩下他，和对面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
“黄老板，您怎么了？”
苏月影的声音，依旧那般柔媚，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但此刻这声音听在黄锦荣的耳朵里，却比催命的鬼魅还要可怕！
她太镇定了！
从刚才到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知道！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你……你到底是谁？”黄锦荣的声音颤抖着，他挣扎着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软得像两团烂泥。
苏月影只是微笑着，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没有回答。
“叮铃铃——！”
就在这时，包厢里那台老式的电话机，发出了刺耳的铃声，像是一道催命符，让黄锦荣的身体猛地一抖。
他手下的一个小头目，终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老板！不好了！是……是杜先生的电话！”
杜月笙！
这三个字，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黄锦荣的心上。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电话旁，抓起话筒，声音里带着哭腔：“杜先生！您听我解释……”
“解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漠而威严的声音，仅仅两个字，就让黄锦荣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黄锦荣，我听说，你最近跟日本人走得很近？”
“我听说，你私吞了我一批货？”
“我还听说，你觉得我杜某人老了，想在这苏州河畔，另立山头了？”
一连三问！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刀，插进黄锦荣的心窝！
“没有！绝对没有！杜先生，这是谣言！是有人在陷害我！”黄锦荣对着话筒，疯狂地嘶吼着。
他知道，这些罪名，只要坐实了任何一条，他都必死无疑！
“谣言？”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嘲讽，“我的人看到，斧头帮的李老三死在了你的地盘上。你现在告诉我，这是谣言？”
“你连自己的地盘都管不好，还有脸跟我说另立山头？”
“黄锦荣，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把事情给我摆平。否则……”
电话那头顿了顿，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你自己，找块地，把自己埋了吧。”
“咔哒。”
电话，被挂断了。
黄锦荣握着话筒，呆立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完了。
杜先生不信他了。
他被抛弃了！
“老板！老板！更不好了！”
又一个手下，像死了爹娘一样冲了进来，脸白得像纸。
“我们……我们在各大钱庄的账户，全……全都被冻结了！”
“什么？！”
如果说杜月笙的电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这个消息，就是直接把骆驼剁成了肉泥！
钱！
那是他的命根子！
没有钱，他拿什么养手下这几百号兄弟？
到时候不用杜先生动手，他自己手下的人，就能把他给活撕了！
“是谁干的？！是哪个王八蛋干的？！”黄锦荣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是……是‘财神’张世杰亲自下的命令……”手下颤颤巍巍地回答。
“财神”张世杰！
那个掌控着上海滩地下钱庄命脉的神秘人物！
黄锦荣跟他素无瓜葛，对方为什么要对他下这种死手？！
恐惧，愤怒，绝望……
无数种情绪，冲击着黄锦荣那本就不堪重负的神经。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里，无论他怎么挣扎，那张网，都在不断地收紧，让他无法呼吸。
“现在，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
黄锦荣猛地回头。
只见苏月影，已经缓缓站起了身。
她放下了酒杯，脸上的妩媚和柔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女王般的冷漠与威严。
她的气质，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的她是勾人魂魄的妖姬，那现在的她，就是执掌生死的判官！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黄锦荣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指着苏月影，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是我，又不是我。”
苏月影缓缓走向他，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黄锦荣的心脏上。
“杜月笙的猜忌，张世杰的封杀，还有……一千五百米外，那把随时能取你性命的枪。”
她走到黄锦荣面前，微微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这些，都只是我们送给你的，一份见面礼。”
“我们？”黄锦荣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
苏月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黄锦荣的眉心。
“第一条，死。我们会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杜月笙会以为是斧头帮干的，日本人会以为是杜月笙清理门户。没有人，会为你这条丧家之犬，流一滴眼泪。”
冰冷的触感，让黄锦荣的身体，抖如筛糠。
“第二条路……”
苏月影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你，你手下所有的人，你在苏州河所有的码头和船只，从今天起，全部效忠于我们。”
“向‘幽灵’，宣誓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