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风带着潮气，从纱窗破洞钻进来时，林知夏正用指甲抠着墙缝里的水泥。
客厅传来赵兰英磨牙的声响，混着林国栋打雷般的呼噜，像两张走调的破锣。她跪在父亲的工具箱前，借着微光，看清了那把生锈的扳手 —— 上一世，林国栋就是用这把扳手砸坏了她偷偷攒钱买的二手复读机，说她 “穷酸样还想读书”。
“咔哒。” 锁扣弹开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她屏住呼吸，将扳手塞进背包侧袋，指尖触到里面装着的牛皮纸袋，里面是昨晚从林国栋枕头下摸来的工牌和考勤卡。
村东头的水泥厂凌晨四点交接班，林国栋作为铲车司机，习惯提前半小时到岗。林知夏算准了时间，猫着腰溜出家门，鞋底蹭过门口的青苔，滑得她险些摔倒。黑暗中，她忽然想起上一世被赵兰英推下台阶的场景，膝盖骨撞在青石板上的剧痛仿佛还在蔓延。
“呵。” 她低笑一声，指尖掐进掌心。
水泥厂的铁皮棚在晨雾中像头蹲伏的怪兽。林知夏绕到职工宿舍后面，找准林国栋常停电动车的位置，从背包里摸出那瓶在杂物间找到的机油 。
机油淋在电动车的刹车线和变速线上时，她听见远处传来工友打招呼的声音。手指冻得发僵，她却异常冷静，将空瓶塞进旁边的垃圾桶，又摸出那枚从林磊玩具车上拆下来的螺丝钉，精准地拧进了轮胎气门芯。
“国栋哥，今天来得早啊！”
林知夏转身就跑，躲在堆料场的水泥管后面，看着林国栋跨上电动车，钥匙拧动的瞬间，她听见了轮胎漏气的 “嘶嘶” 声。
“妈的，怎么又扎胎了？” 林国栋骂骂咧咧地下车，蹲下身检查轮胎，手指刚碰到气门芯，那枚螺丝钉 “啪” 地掉在地上。
旁边的工友打趣道：“国栋哥，你这电动车是不是中邪了，三天两头出毛病。”
林知夏缩在水泥管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中邪？是啊，是你女儿我从地狱爬回来，找你们索命了。
她算准了林国栋会因为修车迟到，错过班前安全例会。水泥厂规定，迟到超过十分钟扣全天工资，且当月安全奖清零。上一世，林国栋就是因为这个扣钱，回家把气撒在她身上，打断了她两根肋骨。
晨雾渐渐散去，她绕到厂部办公楼后面，找到张贴考勤表的公告栏。趁着没人注意，她飞快地掏出准备好的医用胶布，将林国栋考勤卡上的签到时间从 “4:25” 改成了 “4:35”—— 恰好超过十分钟。
做完这一切，她像只敏捷的狸猫，消失在厂区的晨雾中。
回家路上买了赵兰英嘱咐的油条，到家时，赵兰英正坐在沙发上数钱，见她进来，眼睛一瞪：“死丫头去哪了这么慢？还不赶紧把油条拿过来，林磊早就饿急了！”
林知夏递给她，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她靠在门板上，听着赵兰英在外面骂骂咧咧，心里却异常平静。她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果然，半小时后，林国栋怒气冲冲地踹开家门，手里拎着那只漏气的电动车轮胎。
“他妈的！肯定是有人故意搞鬼！” 他把轮胎摔在地上，发出 “砰” 的巨响，“这个月工资和安全奖全没了！赵兰英，你说是不是你那个死对头张寡妇干的？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赵兰英数钱的手一顿，猛地站起来：“关我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谁搞的鬼！肯定是你自己得罪了人！”
“我得罪谁了？我一天到晚在厂里累死累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林国栋越说越气，一脚踢在茶几上，上面的茶杯摔得粉碎，“肯定是那个死丫头！她昨天就不对劲，肯定是她干的！”
林知夏在房间里听见这话，嘴角微微上扬。来了，终于把矛头指向她了。
“林知夏！你给我滚出来！” 林国栋冲到房门前，使劲砸门，“是不是你把我电动车弄坏了？啊？你这个丧门星！看我不打死你！”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身体微微发抖，看上去就像个被吓坏的少女。
“爸，你…… 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弄坏你的电动车呢？” 她声音颤抖，眼里却没有半分恐惧，“我早上出去买早点了，不信你问妈。”
赵兰英本来也怀疑是林知夏，但被她这么一说，又想起自己确实让她去买早点了，一时语塞。
“买早点？谁知道你是不是趁机搞鬼！” 林国栋不依不饶，伸手就要抓她。
林知夏早有准备，往后一躲，避开了他的手。“爸，你没证据就别冤枉人。” 她的声音陡然变冷，“你电动车坏了，怎么就一定是我干的？是不是你自己平时不爱惜，才会出问题？”
“你还敢顶嘴！” 林国栋气得脸红脖子粗，扬起手就要打她。
“你打啊！” 林知夏非但没躲，反而往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打我正好，我就去派出所报案，说你虐待女儿，还想把我卖给瘸子！到时候让大家都看看，你这个当爹的有多光荣！”
林国栋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女儿那双冰冷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无从下手的恐惧。这哪里是他那个任打任骂的女儿，分明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赵兰英见状，赶紧上来拉架：“当家的，算了算了，跟个丫头片子置什么气。说不定真是意外呢。” 她转向林知夏，恶狠狠地说：“还不快去做午饭！杵在这儿干什么！”
林知夏没再说话，转身走进厨房。她知道，光是让林国栋扣钱还不够，接下来该轮到赵兰英了。
赵兰英有个打麻将的固定圈子，每天下午都会在邻居张阿姨家聚赌。上一世，赵兰英就是在那里输掉了林知夏外婆留下的唯一一件首饰，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把气撒在她身上，用烟头烫她的胳膊。
林知夏记得，张阿姨的儿子在镇上的信用社工作，最近正好在推广一款新的理财产品，承诺高收益，其实是个骗局。上一世，赵兰英就因为贪小便宜，把家里的积蓄都投了进去，最后血本无归。
她一边淘米，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她需要一个契机，让赵兰英尽快把钱投进去，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让她知道自己被骗了。
午饭时，林国栋还在唉声叹气，赵兰英则不停地抱怨手头紧。林知夏装作不经意地说：“妈，我今天早上买菜的时候，听见张阿姨说，她儿子单位有个理财产品，收益可高了，投一万块钱，一个月就能赚两千呢。”
赵兰英眼睛一亮：“真的？哪有这么好的事？”
“是啊，” 林知夏点点头，故意露出羡慕的表情，“张阿姨说她已经投了五万了，下个月就能赚一万呢。她说这是内部消息，一般人她不告诉。”
林国栋不屑地哼了一声：“天上不会掉馅饼，肯定是骗人的。”
“你懂什么！” 赵兰英白了他一眼，“张阿姨的儿子在信用社工作，能有假吗？肯定是真的！” 她越想越激动，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往外走，“我得赶紧去找张阿姨问问，晚了说不定就没名额了！”
看着赵兰英风风火火的背影，林知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鱼儿，上钩了。
下午，林知夏估摸着赵兰英差不多该把钱投进去了，便偷偷溜出家门，来到镇上的信用社。她记得上一世那个诈骗犯的名字和长相，很快就在大厅里找到了正在向老人推销理财产品的他。
她假装成一个好奇的学生，凑过去问：“叔叔，你说的那个高收益理财产品，真的靠谱吗？我听我妈说，投一万块一个月能赚两千呢。”
诈骗犯见是个学生，更加卖力地推销起来：“当然靠谱了！这是我们信用社新推出的产品，保本保息，收益稳定。小姑娘，你回家让你爸妈赶紧投，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林知夏装出一副心动的样子，又问：“那什么时候能拿到收益啊？我妈今天刚投了五万块呢。”
“一个月后，准时到账！” 诈骗犯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好，” 林知夏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最近公安局正在查类似的诈骗案，说是有人冒充银行工作人员搞非法集资呢。”
诈骗犯脸色微变，但很快掩饰过去：“小姑娘，你别听人瞎说，我们这是正规产品，有合同的！”
“是吗？” 林知夏拿出手机，假装拍照，“那我拍张照片给我妈看看，让她放心。”
“哎，别拍别拍！” 诈骗犯慌忙阻止，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林知夏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不再纠缠，转身就走，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她来到镇派出所，找到上一世曾经帮助过她的那位年轻民警小王。虽然上一世她和小王没什么交集，但她记得小王是个正直负责的人。
“警察叔叔，我要报案。” 林知夏站在小王面前，表情严肃。
小王见是个学生，有些意外：“小朋友，你要报什么案？”
“我要举报有人在信用社大厅里搞金融诈骗。” 林知夏把刚才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诈骗犯的长相、穿着和推销的话术。
小王听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确定吗？小朋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确定，” 林知夏点点头，“他说投一万块一个月赚两千，还不让我拍照，眼神也很慌张。我觉得他肯定有问题。”
小王沉思了一下，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提供的线索，小朋友。你先回家吧，这件事我们会调查的。”
“警察叔叔，” 林知夏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那个骗子说，今天有个姓赵的阿姨投了五万块，你们一定要尽快查，不然钱就追不回来了。”
小王记下了赵兰英的名字，点点头：“放心吧，我们会尽快处理的。”
从派出所出来，林知夏感到一阵轻松。她知道，赵兰英的五万块很快就会打水漂，到时候有她哭的。
回到家时，赵兰英果然喜气洋洋的，见了她就说：“知夏，妈今天投了五万块理财产品，下个月就能赚一万了！到时候妈给你买新衣服！”
林知夏装作很高兴的样子：“真的吗？妈你太厉害了！”
赵兰英得意地笑了笑，开始盘算着赚了钱之后怎么花。
林知夏看着她那副市侩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她知道，这场复仇的游戏，才刚刚进入高潮。接下来，该轮到她的好弟弟林磊了。
林磊最近迷上了一款网游，为了买装备，偷偷拿了赵兰英的首饰去当铺当了五百块。上一世，这件事被赵兰英发现后，林磊把责任推到了林知夏身上，导致她被赵兰英毒打了一顿，还被锁在杂物间三天三夜。
这一次，林知夏决定先下手为强。她知道林磊把游戏账号和密码记在一个笔记本里，藏在床底下的鞋盒里。
夜深人静时，林知夏悄悄来到林磊的房间。他睡得正香，嘴角还流着口水。林知夏轻手轻脚地掀开床板，找到那个鞋盒，拿出里面的笔记本。
她翻开笔记本，果然找到了林磊的游戏账号和密码。她拿出手机，登录了那个游戏账号，然后将里面所有的装备和金币都转移到了一个新注册的小号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将笔记本放回原处，轻轻盖好床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林磊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玩游戏，当他发现自己账号里的装备和金币全都不翼而飞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我的装备！我的金币！谁动了我的账号！” 他疯了一样冲出房间，对着正在吃早饭的林国栋和赵兰英大喊大叫。
赵兰英被他吵得心烦：“喊什么喊！不就是个破游戏吗？大惊小怪的！”
“什么破游戏！那是我花了好几百块钱买的装备！” 林磊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肯定是有人偷了我的账号！”
林国栋皱眉：“谁会偷你那破账号？是不是你自己记错密码了？”
“不可能！” 林磊笃定地说，“肯定是家里人干的！家里就我们几个人，不是你们是谁？”
他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知夏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怀疑：“林知夏，是不是你干的？你嫉妒我玩游戏，所以把我的装备偷了是不是？”
林知夏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闻言抬起头，一脸无辜：“弟弟，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动你的账号呢？我连你的密码都不知道。”
“不是你是谁？” 林磊不依不饶，“肯定是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进我房间了？”
“我进你房间干什么？” 林知夏放下粥碗，眼神冷了下来，“弟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没证据就别冤枉人。”
“我……” 林磊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急得直跺脚，“反正就是你干的！肯定是你！”
“够了！” 林国栋不耐烦地打断他，“一个破游戏而已，丢了就丢了，吵什么吵！赶紧吃饭，吃完了去上学！”
“我不去！我的装备没了，我不去上学了！” 林磊耍起了脾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赵兰英心疼儿子，赶紧上前哄他：“好了好了，磊磊乖，妈再给你钱，你再买新装备就是了。”
“我不要！我就要我原来的装备！” 林磊不依不饶。
林知夏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心里冷笑不止。她知道，林磊的麻烦还不止这些。她已经用林磊的游戏账号在论坛上发布了一些侮辱性的言论，得罪了游戏里的一个大公会，接下来，有的是他受的。
就在这时，赵兰英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什么？我的五万块钱拿不回来了？你们不是说保本保息的吗？” 她对着电话大喊大叫，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林国栋见状，赶紧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赵兰英放下电话，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是…… 是张阿姨打来的，她说…… 她说那个理财产品是骗局，那个业务员卷钱跑路了，我的五万块钱打水漂了……”
“什么？！” 林国栋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五万块钱没了？赵兰英，你这个败家娘们！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你偏要信！现在好了，钱没了，你让我们怎么活！”
“我…… 我也不知道啊……” 赵兰英嚎啕大哭起来，“那可是我们全部的积蓄啊……”
林磊也顾不上玩游戏了，傻眼地看着父母：“妈，钱没了？那我买装备的钱呢？”
“买装备？买你个头！” 林国栋气急败坏地给了他一巴掌，“滚！都给我滚！这个家被你们毁了！”
客厅里顿时乱成一团，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林知夏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满足的笑容。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林国栋的工作还会出更多的问题，赵兰英的麻将局也不会再顺利，林磊在学校也会遇到麻烦。她会一步步地，将他们拖入绝望的深渊，让他们尝尝她上一世所受的苦。
毒藤已经缠上了他们的骨头，而她这条响尾蛇，才刚刚开始发出警告的声响。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