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崩碎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走了。不是黑暗,而是比黑暗更彻底的“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冷热,甚至感觉不到上下左右的方向。我抱着玄苍冰冷沉重的身体,悬浮在这片绝对的虚无里,像是两颗被遗弃在宇宙尽头的尘埃。
失重感持续了片刻,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凝滞感。仿佛漂浮在某种无形而厚重的液体中,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异常艰难。我拼命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连自己的手指都消失在视野里。耳朵里只有一种高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震得我识海翻腾,几欲呕吐。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这是什么地方?归墟?传说中连时间和空间都失去意义的地方?我们……还活着吗?
“夫君……夫君!”我颤抖着呼唤,声音出口便消散了,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我慌忙伸手去探玄苍的鼻息,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脸颊,那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维系着我理智的锚点。
他还活着!至少……暂时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我强行压下了几乎要崩溃的恐慌。我不能慌!苏小碗,你不能慌!现在只有你能救他,救你自己!
我死死握住星陨戒,将残存的、近乎枯竭的灵觉疯狂注入其中。
“亮起来!求求你!亮起来!”我在心中嘶吼。
仿佛回应我的绝望,星陨戒的戒面微微发热,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不屈的银白色星辉,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地亮了起来!这光芒是如此微弱,仅仅照亮了我指尖方寸之地,连玄苍的脸都照不清晰,但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它却像是一轮太阳,瞬间驱散了我心中大半的恐惧!
有光!就有希望!
我借着这微光,仔细查看玄苍的状况。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方才强行支撑光茧穿越屏障,显然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元气,伤势彻底爆发了。必须立刻疗伤!
我尝试运转功法,引动天地灵气,却发现四周空空如也!归墟之内,竟然没有丝毫灵气存在!不仅如此,我体内的灵觉也如同陷入泥沼,运转滞涩无比,每调动一丝,都感到神魂撕裂般的剧痛!这里……在吞噬力量!
我的心沉了下去。没有灵气,无法疗伤,甚至连维持基本的生机都成问题!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活活耗死在这片虚无里!
不!一定有办法!玄苍说过,归墟虽是大凶之地,亦有一线生机!星陨戒能亮,就说明这里并非完全隔绝一切!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玄苍昏迷前的话——“收敛所有气息,灵觉内守,心如止水”。对!不能慌乱,不能肆意消耗力量!我立刻停止徒劳的灵觉运转,将心神沉入最深处,如同老僧入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同时,我将星陨戒的星辉收敛到最微弱的状态,只维持着最基本的照明,如同在黑暗中守护着唯一的火种。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尝试感知周围。视觉和听觉在这里几乎失效,我只能依靠灵觉那极其微弱的、被严重压制的感知力,如同盲人摸象般,小心翼翼地向外探索。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和凝滞。但渐渐地,我捕捉到了一些极其模糊的“信息流”。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混乱而庞杂的“意念碎片”。有绝望的哀嚎,有疯狂的呓语,有古老沧桑的低吟,有暴戾嗜血的嘶吼……仿佛无数岁月、无数生灵在此湮灭时残留的印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意识的乱流海洋!
这些碎片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疯狂冲击着我的识海屏障!我闷哼一声,脑袋像是要炸开,连忙收紧心神,死死守住灵台清明。星陨戒传来温热的波动,帮助我抵挡着这股精神侵蚀。
不能接触这些!太危险了!
我改变策略,不再向外感知,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星陨戒本身。戒指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戒面上的星辉虽然微弱,但其流转的轨迹,似乎隐隐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那牵引感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仿佛在无尽黑暗中指引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细线。
是出路?还是……更大的陷阱?
我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玄苍,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留在这里是等死,跟着这丝牵引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抱着玄苍,朝着星辉指引的方向,艰难地“游”去。在这片凝滞的虚无中移动,如同在胶水中跋涉,每前进一寸都耗费巨大的体力。我的手臂很快酸麻不堪,灵觉的枯竭感阵阵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但我不能停下!我死死盯着指间那点微弱的星辉,将它当作唯一的灯塔,拼尽全力向前。玄苍冰冷的身体贴着我,他的重量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却也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我不能倒下,我倒了,他就真的完了。
不知“游”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就在我即将力竭昏迷之际,指间的星陨戒忽然剧烈地灼热起来!戒面上的星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开来,虽然依旧无法照亮远方,但那指向性的牵引感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同时,我感觉到前方那片凝滞的“虚无”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流动感?就像死水微澜。
有变化!
我精神一振,用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个方向猛冲过去!
“哗——”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周围的凝滞感骤然消失!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流”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和古老气息的味道。紧接着,脚下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我踉跄着落地,双腿一软,抱着玄苍一起摔倒在地。顾不上摔疼的身体,我急忙抬头四顾。
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不再是那种吞噬一切的绝对虚无。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封闭的空间,有隐约的轮廓和边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不知来源的幽绿色磷光,勉强能让人看清近处的事物。地面是某种冰冷的、粗糙的岩石,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尘埃。
我们……这是到哪了?归墟的内部?
我顾不上细想,连忙查看玄苍的状况。他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色白得吓人。我慌忙取出最后几颗疗伤丹药,想喂给他,却发现他牙关紧闭,根本无法吞咽。
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急如焚,再次握住星陨戒,将微弱的星辉渡入他体内。这一次,星辉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缓缓流淌进他干涸的经脉。但效果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唤醒他沉寂的生机。
绝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的地面。在那厚厚的尘埃之下,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我心中一动,挣扎着爬过去,用手拂开尘埃。下面,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古老而玄奥的符文图案!这图案的风格,我从未见过,却隐隐觉得有些眼熟……有点像……有点像星陨戒戒面上的某些纹路?
难道……这里和星陨戒有关?
这个发现让我心跳加速。我强忍着激动,仔细查看那个符文。符文中心,有一个浅浅的凹槽,形状……形状似乎和星陨戒的戒面……十分契合?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现。
我颤抖着伸出手,将指间的星陨戒,小心翼翼地,对准那个凹槽,按了下去。
戒面与凹槽接触的瞬间——
“嗡——!”
整个石室猛地一震!星陨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那光芒不再是微弱的指引,而是如同星河倒卷,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那个古老符文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银色的流光沿着符文的轨迹飞速流淌,最终汇聚到玄苍身下的地面!
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庞大的阵法,以玄苍为中心,缓缓亮起!柔和而磅礴的星辰之力,如同甘霖般,从阵法中涌出,将玄苍的身体轻轻托起,包裹在一层浓郁的星辉光茧之中!
玄苍苍白如纸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他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成功了?!星陨戒……真的能启动这里的阵法?!
我瘫坐在地,看着光茧中玄苍安详的睡颜,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疲惫,如同山洪般将我淹没。
然而,我还来不及放松,异变再生!
石室深处,那片被星辉照亮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了“咔嚓咔嚓”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