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刑事技术中心的实验室,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化学试剂和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气息。巨大的实验台旁,技术专家王教授头发凌乱,眼白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面前的高倍显微镜屏幕,他那身白大褂的下摆,不知何时蹭上了一块暗色的污渍。
陆野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靠着一张摆放着各种精密仪器的边桌,双手抱胸,眉头微蹙。他没有打扰王教授,目光却同样落在旁边一台电脑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复杂数据流。这里是攻坚“1999·灭门案”的最前线,而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三个月,进展却微乎其微。
“又失败了。”王教授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第三十七次尝试。那枚烟头上的唾液斑迹,降解得太厉害了,二十年的时间,加上当年保存条件不算完美,dNA链断裂得像是被碾碎的玻璃,现有的扩增技术,很难把它完整地拼凑起来。”
实验台上,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静静躺着一枚已经泛黄、干瘪的烟头滤嘴。那是当年现场勘查时,在客厅沙发角落缝隙里发现的,被认为是极有可能属于凶手的重要物证之一。可惜,当年的技术无法从中提取到可供比对的完整dNA信息,它就像一枚尘封的烙印,空有形态,却失去了内在的灵魂。
陆野走了过去,看着那枚烟头,沉默了片刻。“王老师,要不……先休息一下?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
王教授摇了摇头,抓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大口:“不能停。家属等了二十年,我们每多耽搁一天,他们的煎熬就多一天。而且……”他看向陆野,眼神锐利了些,“总队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我们重启,是对我们技术线的信任,也是对你的信任。这案子要是破不了,我老王第一个没脸见人。”
陆野理解这种压力。他刚到省厅不久,总队长就将这桩沉积了二十年的悬案交到他手上,既是看重他之前破案展现的能力,也未尝不是一种考验。这案子社会影响极大,受害者家属年年上访,几乎成了系统内的一块心病。重启调查,需要巨大的勇气,而若重启后依旧无功而返,那带来的负面影响会更甚。
“系统提示的‘旧案物证修复技术’,在实际操作中,对应的是不是就是你们现在尝试的这种……多重置换扩增结合下一代测序技术?”陆野低声问道。他的“系统”金手指在案件启动时给出了提示,但具体的技术实现,还需要王教授这样的顶尖专家来落地。
“原理类似,但更复杂,优化了很多细节。”王教授点点头,“可以理解为一种‘强行修补’和‘超量复制’,试图从那些几乎报废的生物检材里,榨出最后一点遗传信息。但成功率……你也看到了。”他苦笑着指了指旁边一堆废弃的试剂盒和耗材。
陆野的系统界面里,“旧案物证修复技术”的图标始终处于一种半激活的闪烁状态,似乎提示着成功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这种介于希望与绝望之间的感觉,最是磨人。
“除了烟头,其他物证呢?”陆野问。
“受害者衣物上的微量接触dNA,比这烟头还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凶器上的指纹是受害者的,没有外人。现场擦拭物……唉,当年的提取和保存方法,现在看来还是粗糙了些。”王教授叹了口气,“这枚烟头,还有从男主人和女儿指甲缝里提取的那点微乎其微的人体组织,是我们目前最有希望,也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了。”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低沉嗡鸣。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映照着室内一张张疲惫而执着的面孔。这不仅仅是一场技术的较量,更是一场与时间、与历史遗忘的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