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合着硫磺和臭氧的刺鼻气味直冲鼻腔，呛得我差点咳出声。环顾四周，视野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暗紫色的天幕上，没有日月，只有无数破碎的星辰，如同打碎的琉璃盏，散乱地悬挂着，散发出冰冷而摇曳的光芒，将大地映照得光怪陆离。远处，巨大的古老建筑残骸如同失重的岛屿，沉默地悬浮在半空中，投下大片令人窒息的阴影。脚下的大地布满深不见底的裂谷，赤红的岩浆如同大地的血脉，在谷底缓慢流淌，发出低沉的“咕嘟”声，蒸腾起滚滚热浪。
“这里……就是往生河漩涡通往的地方？”凌清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紧握青霜剑，剑身因周遭异常的能量波动而发出细微的嗡鸣。之前的伤势让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倔强却丝毫未减。
星澜长老的情况更糟些，她强行支撑起一个微弱的星辉护罩，抵挡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凋零气息，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往生河底……竟藏着如此洞天？不，这气息……古老而破碎，仿佛一个被遗忘纪元的坟墓。”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些悬浮的遗迹，“这些建筑残骸的样式……绝非幽冥死界的风格，倒像是……上古神庭的碎片？”
我背后的玄婷光茧，从踏入这片土地的瞬间，就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悸动！那不再是微弱的共鸣，而是一种近乎“欢呼雀跃”的牵引力，仿佛游子归乡，迫切地想要融入这片天地。光茧表面的月白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流转，那枚完整的水晶符文更是灼灼生辉，指向远处一片最为密集的悬浮遗迹群。
“玄婷姐姐……好像很激动？”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我腰间的七彩晶体碎片中传出，是星瞳残存的一缕灵识。她的本体虽毁，但这最后的印记仍能与我们交流，只是声音虚浮了许多。“我感觉到……那里有……很熟悉……也很悲伤的……味道……”
连星瞳都感应到了吗？我深吸一口这片天地间弥漫的悲凉气息，胸腔中心灯之火自主运转起来。新生的“生死心灯”对这里的环境似乎格外适应，那缕灰黑色的火苗甚至有些活跃，悄无声息地汲取着空气中散逸的凋零能量，转化为一种更为凝练的力量。这种转化并非吞噬死气那般霸道，更像是一种……共鸣与补全。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我沉声道，努力压下因玄婷异动而加速的心跳，“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显然与玄婷的本源有着极深的关联。我们必须过去看看。”
“小心为上。”星澜提醒道，她指向不远处地面上一具巨大的、早已风化得只剩骨架的兽形遗骸，“此地绝非善地，这些骸骨……绝非自然死亡。”
我们小心翼翼地朝着遗迹群方向前进。脚下的岩石脆弱不堪，随时可能塌陷。空气中除了硫磺味，还弥漫着一股时光腐朽后的尘埃气息。偶尔有冰冷的、带着锐利边缘的能量乱流掠过，刮得人皮肤生疼。
“啧，这鬼地方，比死界的荒骨平原还让人难受。”凌清霜挥剑斩开一道悄无声息袭来的空间裂缝余波，忍不住低声抱怨，“连个喘气的地方都没有，早知道该在摆渡人那儿多讨碗孟婆汤喝喝，起码忘掉这糟心路。”
她这带着几分赌气的话，倒是让紧绷的气氛稍微一松。我无奈摇头：“孟婆汤怕是管不了这个。不过清霜，你这抱怨的样子，可比平时冷着脸可爱多了。”
凌清霜闻言，耳根微微一红，瞪了我一眼，却没反驳，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些。星澜在一旁轻轻咳嗽一声，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段插曲短暂，却让我们紧绷的神经略微舒缓。然而，越靠近遗迹群，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沉重。玄婷光茧的牵引力几乎让我难以控制方向，而心灯之火也跳动得越发剧烈。
突然，当我们穿过一片由扭曲金属和发光水晶构成的残垣断壁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相对完整的广场，地面由一种温润如玉的白色石材铺就，尽管布满裂痕，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辉煌。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百丈的残破雕像。雕像只剩下半身，依稀能看出是一位女子的轮廓，衣裙翩跹，尽管残缺，却依旧散发着一种镇压八荒的威严与……无尽的悲怆。
而雕像的基座周围，竟然生长着一片奇异的植物！那不是凡间的花草，而是一种散发着柔和月白光晕的、形似莲花的植物，它们在死寂的废墟中静静绽放，散发出纯净而强大的生命气息，与周围的凋零景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净世青莲的气息？！”星澜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虽然微弱，但本质极其相似！此地怎会有……”
她话音未落，我背后的玄婷光茧猛地爆发出冲天光华！整个光茧脱离了我的后背，如同归巢的乳燕，径直飞向那座残破雕像，稳稳地悬浮在雕像心口的位置！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月白光环以光茧为中心扩散开来！光环扫过之处，广场上的白色石材仿佛被注入了活力，裂纹开始微微弥合，那些月白莲花也摇曳得更加欢快。同时，雕像残存的部分，竟隐隐发出了低沉的共鸣声！
“玄婷！”我惊呼上前，生怕出现什么变故。
然而，就在光茧与雕像接触的刹那，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我与玄婷之间的因果线，疯狂涌入我的识海！
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相对清晰的画面：
画面一： 一片祥和璀璨的神庭，仙鹤翔空，神泉流淌。那座完整的女神雕像矗立在云端，俯瞰众生。雕像的面容，与玄婷有八九分相似，却更加威严神圣。她身旁，站着一位身形模糊、却气度恢宏的男子身影，两人似乎在交谈，气氛融洽。
画面二： 天穹裂开，无数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异物”如同蝗虫般涌入！神庭瞬间陷入火海，无数神魔浴血奋战。那尊女神雕像活了过来，化身万丈神女，手持一柄光芒万丈的神剑，与异物中最为庞大的几个阴影殊死搏杀！剑光所过之处，星河崩碎！
画面三： 最为惨烈的时刻，女神似乎为了守护什么，毅然引爆了自身大半本源！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一切，将大量异物湮灭，但也将神庭核心区域炸得支离破碎……爆炸的余光中，我看到一点微弱的、包裹着女神最核心生命本源的光点，裹挟着一枚莲子状的物体，冲出了破碎的神庭，坠向无尽的下界虚空……
画面四： 爆炸的中心，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广场，那座雕像拦腰折断，女神的上半身化作了齑粉。而爆炸的余波和女神陨落时散逸的神力，与那些入侵异物的残存能量相互侵蚀、扭曲，最终形成了这片独特的、充满凋零与死寂，却又在核心处奇迹般保留着一丝生机的“破碎星墟”！
原来如此！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往生河底的自然空间，而是……上古神庭的战场废墟！是九天玄女前世真正陨落之地！那些异物，就是观测者的爪牙！而玄婷，就是女神最后的本源所化，坠落人间后成长为新生的九天玄女！
“这就是……真相吗？”我消化着这些信息，心神巨震。玄婷与幽冥死界的联系，或许是因为死界的环境与这片战场废墟溢散的力量同源？而观测者一直追寻她，不仅仅是因为源海坐标，更是要彻底抹除这位曾经重创过他们的古神留下的最后痕迹和……复苏的可能！
就在我明悟这一切的瞬间，悬浮在雕像前的玄婷光茧，产生了惊人的变化！茧壳上的月白光芒如同水流般涌动，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那轮廓越来越凝实，甚至能看清眉眼五官的细节，与雕像残存的气质有七分相似，却又带着玄婷独有的清冷与温柔。
她……要苏醒了？！在这个与她本源最深的地方！
然而，福兮祸所伏！就在玄婷光茧发生异变，引动整个广场遗迹产生共鸣的同时——
“轰隆隆！！！”
广场边缘，几座悬浮的宫殿残骸猛然炸裂！数道庞大的黑影从中咆哮着冲出！它们形态扭曲，似兽非兽，周身缠绕着与当年侵蚀神庭的异物同源的、令人作呕的红光与死寂之气，但同时又混合了这片废墟特有的凋零能量！它们的眼睛是空洞的赤红，充满了毁灭与疯狂！
“是当年入侵异物的残渣，与此地凋零法则结合诞生的‘墟灵’！”星澜脸色剧变，“它们被玄女道友复苏的气息惊动了！这些鬼东西，比死界的蚀魂狼难缠百倍！”
为首的是一头形似巨蜥、却长着三颗头颅的墟灵，体长超过十丈，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晶体鳞甲，每一片鳞甲都仿佛一张扭曲的痛苦面孔。它仰天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咆哮，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震得整个广场都在颤抖！另外几头墟灵，有的如同漂浮的阴影，有的则是多足爬行的怪虫，同时锁定了我们，尤其是雕像前正在蜕变的玄婷光茧！
“保护玄婷！”我毫不犹豫，生死心灯之力全面爆发！白金色的净化光晕与灰黑色的死寂之火交织成一道坚实的屏障，挡在了墟灵与光茧之间！
“结阵！”星澜强提一口气，双手快速结印，黯淡的星辉再次亮起，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道复杂的星辰阵图，虽然不复全盛时期威力，却依旧稳固。“清霜，护住左右两翼！司命，你的心灯对此地死气感应最为敏锐，速速感知它们的能量核心！”
凌清霜一言不发，青霜剑罡再次凝聚，冰寒剑气在她周身环绕，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她眼神冰冷，死死盯住那头三头巨蜥墟灵。
战斗，一触即发！
那头三头巨蜥墟灵率先发难！它中间的头颅猛地张开巨口，并非喷射火焰或寒冰，而是一道灰红色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侵蚀得模糊起来，散发出浓郁的凋零死气！
“小心！这光柱能腐蚀灵能！”星澜急声提醒。
我眼神一凝，心灯之力灌注右拳，一拳轰出！不再是纯粹的白金拳罡，而是一道旋转着的、边缘白金、核心灰黑的能量漩涡！漩涡带着强大的吸力，主动迎向那灰红光柱！
“嗤嗤嗤——！”
两股能量猛烈碰撞，发出刺耳的侵蚀声！我的能量漩涡竟如同磨盘一般，将灰红光柱一点点吞噬、碾碎！心灯核心那缕灰黑火苗兴奋地跳跃着，仿佛遇到了美味的补品！这些墟灵的能量，似乎能被我的生死心灯完美克制和转化！
然而，另外几头墟灵也同时扑了上来！那头阴影般的墟灵直接融入地面暗影，下一刻，无数只漆黑的利爪从我们脚下的影子中刺出，抓向我们的脚踝！而多足怪虫则喷吐出漫天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绿色毒网，罩向我们全身！
“冰封万里！”凌清霜娇叱一声，青霜剑插入地面，极寒剑气呈扇形爆发，瞬间将脚下刺出的阴影利爪和头顶落下的毒网冻结成冰！但毒网的腐蚀性极强，冰层迅速变黑、碎裂！
“星陨·破邪！”星澜抓住时机，星辰阵图中射出数道凝练的星辉箭矢，精准地击中那些被冰冻的阴影利爪和毒网节点，将其引爆！
轰！轰！轰！
爆炸的冲击波将靠近的几头墟灵逼退数步。但那头三头巨蜥墟灵皮糙肉厚，只是晃了晃脑袋，另外两颗头颅也同时发动攻击！一颗头颅喷出炽热的熔岩流，另一颗则释放出无形的精神冲击，直袭我们识海！
“哼！雕虫小技！”我闷哼一声，心灯之火守护神魂，将那精神冲击化解于无形。同时，我左手虚握，心灯之力凝聚成一柄光暗交织的长剑，一剑斩出！剑光并非直线，而是如同扭曲的时空裂缝，直接将那道熔岩流从中劈开，炽热的岩浆分流两侧，未能伤及我们分毫！
“配合我！”我对凌清霜和星澜喊道，“清霜，限制它的行动！星澜前辈，找机会攻击它鳞甲连接处的暗红核心！”
凌清霜会意，剑法一变，不再追求杀伤，而是施展出精妙的缠斗剑术，无数道冰蓝剑丝如同蛛网般缠绕向巨蜥墟灵的四肢关节！星澜则目光如电，星辉箭矢蓄势待发，寻找着那致命的弱点。
而我，则正面迎上巨蜥墟灵！我将生死心灯的力量催动到极致，身形如电，围绕着这庞然大物高速移动，手中光暗长剑每一次挥砍，都在它坚硬的鳞甲上留下深深的灼烧与腐蚀痕迹！心灯之力对墟灵的克制效果显着，让它发出痛苦的咆哮。
战斗异常激烈！墟灵的力量诡异而强大，尤其是它们混合了凋零法则的攻击，对灵体和精神伤害极大。星澜的星辉护罩几次濒临破碎，凌清霜的剑气也被不断消耗。我也感到心灯之力的飞速流逝，毕竟这种高强度的转化和输出对负荷极大。
但我们也越战越勇！在配合中，默契度不断提升。凌清霜的冰封总能为我创造最佳的攻击时机，星澜的精准点射则屡次化解危机。而我心灯对墟灵能量的转化，又反过来补充着我们的消耗，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循环。
“就是现在！”星澜突然大喝！她抓住巨蜥墟灵因疼痛而露出的一个破绽，一道凝聚了她剩余大半力量的星辉箭矢，如同流星般射出，精准无比地洞穿了它脖颈处一片翻转鳞甲下的暗红色能量核心！
噗嗤！
核心破碎，巨蜥墟灵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起来，周身的红光迅速黯淡。
我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纵身跃起，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光暗长剑，朝着它最中间的那颗头颅，狠狠刺下！
“湮灭吧！”
长剑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头颅！心灯之力瞬间爆发，白金光焰与灰黑死气从内部将其彻底净化、瓦解！巨蜥墟灵的身躯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只留下一颗暗红色的、不规则的能量结晶掉落在地。
首领被灭，剩下的几头墟灵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攻势一滞。被我们联手很快清除。
战斗结束，广场上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我们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岩浆流淌的咕嘟声。我弯腰捡起那颗暗红结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但混乱的凋零能量，心灯之火传来一丝渴望。
我转头看向雕像。经过这场战斗，玄婷光茧的变化更加明显了！那人形轮廓几乎完全凝实，五官清晰可见，正是玄婷的模样！她双眼紧闭，但胸口已有轻微的起伏，仿佛陷入了沉睡，随时可能醒来。光茧与雕像之间的共鸣也越来越强，整个广场的月白莲花光芒大盛，甚至开始有细微的、如同天籁般的清音在空气中回荡。
希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然而，我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墟灵被消灭了，但刚才战斗的动静不小，谁能保证没有引来更可怕的存在？这片神庭废墟，绝不可能只有这些“残渣”守护。观测者既然当年能入侵这里，难道不会留下后手？
我走到雕像前，看着光茧中玄婷安详的睡颜，心中百感交集。找到她的根源之地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我们可能踏入了观测者重点监控的区域。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我们需要尽快让玄婷苏醒，或者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我对星澜和凌清霜说道，目光却落在那些悬浮遗迹的更深处。直觉告诉我，那里藏着更大的秘密，或许关乎玄婷彻底复苏的关键，也或许……是更大的危险。
星澜调息着，凝重地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老身感觉，有几股更隐晦、更强大的意念，刚刚苏醒了……”
凌清霜擦去剑身的污渍，冷冷道：“兵来将挡。”
我握紧手中的暗红结晶，感受着心灯传来的力量。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玄婷的苏醒近在眼前，而我也在这片古战场中，感觉到生死心灯又有了一丝精进。或许，这里不仅是玄婷的溯源之地，也是我进一步掌控这盏心灯力量的试炼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