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溪流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潺潺水声如同自然的乐章,舒缓着旅途的疲惫与紧张。车队在溪边一片开阔的砾石滩上停下,进行休整。马儿被牵到下游饮水,侍卫们分成两拨,一拨在雷蒙德骑士长的指挥下,依托马车和地形建立起简易的防御圈,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丘陵与林地;另一拨则开始准备简单的食物,袅袅炊烟升起,带来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莉娅带着埃文和艾拉下了马车,呼吸着带着水汽和青草芬芳的空气。长时间的车厢生活确实有些憋闷,踏上坚实的土地,感受微风拂面,让人精神一振。
“不可以跑远,只能在看得见妈妈的地方活动,知道吗?”莉娅蹲下身,仔细叮嘱着两个孩子。埃文用力点头,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探索小溪的渴望。艾拉则紧紧牵着母亲的手,好奇地打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和水边圆润的鹅卵石。
亚瑟与雷蒙德低声交谈了几句,目光沉凝地望向侧翼那片茂密的针叶林——据报,那股绕行的可疑人员就消失在那片方向。他加强了那个方向的警戒,然后走到莉娅和孩子们身边,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带来无形的安全感。
“爸爸,水里会有鱼吗?”埃文仰头问,小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摸水了。
“有。”亚瑟言简意赅,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莉娅看着儿子跃跃欲试的样子,笑了笑,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小卷看似普通的、略带弹性的半透明丝线,以及一个用细铁丝和一小块亮晶晶的、她自己用边角料做的、毫无魔法波动的“仿生鱼饵”。这鱼饵的形状和颜色模拟了某种北境溪流里常见的小虫,是她在混沌珠小世界里观察低等灵虫后,用普通材料随手做的。
“给,埃文,用这个试试看能不能‘钓’到水里的影子。”莉娅将丝线一端系在鱼饵上,另一端递给埃文。她没指望真能钓到鱼,这只是给儿子一个玩水的由头,免得他直接往水里冲。
埃文如获至宝,兴高采烈地跑到水边,学着记忆中见过的渔民的样子,笨拙地将丝线甩进水里,然后屏息凝神地盯着水面。艾拉也被哥哥吸引,在离水边几步远的地方蹲下来,捡起几块漂亮的石子,放在她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
莉娅看着孩子们,心中那根因追踪者而绷紧的弦稍稍放松。她走到溪边,清澈的溪水倒映出蓝天白云和她温婉的侧影。她的目光掠过水边的植物,忽然停留在几丛生长在潮湿石缝间的、不起眼的墨绿色藤蔓上。
这种藤蔓在北境很常见,被称为“铁线藤”,韧性极强,通常被农夫用来捆扎东西。但在莉娅眼中,这种藤蔓的纤维结构和生长特性,让她想起了修真界一种低等的“警戒草”。那种草没有任何攻击力,但其根系对周围土壤细微的震动异常敏感,一旦有非自然的大型生物靠近,草叶会发出极其微弱的、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可以被专门的法器感知到。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能不能利用这普通的铁线藤,结合一点点……嗯,“能量共鸣”的原理,做一个简易的、覆盖范围更广的“震动感应警戒网”?
说干就干。她再次从她那仿佛百宝袋般的手袋里,取出了一些东西:几小段处理过的、能量传导性极差的干枯植物根茎,一小瓶透明的、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汁液(是她用几种安神草药和混沌珠内最低等灵泉的稀释液调配的,本打算用来试试做安神香囊),以及她的刻刀和“特制墨水”。
她选取了几株长势较好、彼此距离适中的铁线藤,在不破坏其根系和主要藤蔓的前提下,用刻刀极其小心地在藤蔓靠近根部的隐蔽位置,刻画下了一些比发丝还细的、借鉴了“微感阵”和“共鸣阵”皮毛的纹路。这些纹路依旧不是魔法阵,其作用仅仅是放大铁线藤本身对震动的敏感性,并引导其产生一种极其微弱的、独特的生物频率波动。
然后,她用棉签蘸取那特制的汁液,轻轻涂抹在刻画好的纹路上。这汁液不仅能固定纹路,其内含的微弱能量,更能作为“引子”,激活并维持那简陋的“生物感应回路”。
最后,她将那一小段干枯的“共鸣草”根茎埋在了这几株铁线藤中央的地下,作为临时的、被动接收那种独特生物频率波动的“核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在旁人看来,这位公爵夫人只是在溪边饶有兴致地观察植物,偶尔蹲下身拨弄一下藤蔓,动作优雅自然,丝毫没有引起任何怀疑,连近在咫尺的亚瑟也只是以为妻子对这里的植物产生了兴趣。
做完这一切,莉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这个临时的“自动警戒藤”系统覆盖了从小溪侧翼到车队驻扎地之间大约几十米的范围。它无法分辨敌我,任何超过一定重量的生物踩踏那片区域,都会引发铁线藤的微弱波动,并通过“共鸣草根茎”将一种独特的、只有莉娅那经过混沌珠滋养的敏锐感知才能捕捉到的“信号”传递过来。
这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手段,在修真界连炼气期弟子都看不上,但在此刻,在这个魔法世界,利用随处可见的普通植物实现超乎常理的预警,却是一种极其巧妙的“知识降维”应用。
“妈妈!你看!水动了!是不是有大鱼?”埃文突然兴奋地叫起来,他手里的丝线被什么东西猛地扯动了一下。小家伙激动得小脸通红,用力拉着丝线。
莉娅和亚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只见埃文使劲往后拽,噗啦一声水响,一个东西被他从水里拉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掉在埃文身后的砾石滩上,还弹跳了几下。
那不是鱼。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覆盖着淡蓝色半透明甲壳、形状有点像乌龟,但尾巴却像蝎子一样带有个小小钩子的……奇异生物。它似乎被摔懵了,四脚朝天地在石头上挣扎,那小尾巴上的钩子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咦?”埃文愣住了,凑过去好奇地看,“这是什么?不是鱼啊……”
莉娅和亚瑟也走了过来。亚瑟微微蹙眉,似乎也没见过这种生物。
莉娅却心中一动。这种生物……她好像在混沌珠小世界某处记载奇闻异志的玉简里看到过类似的描述?好像是一种低等的、生活在纯净水域的“冰甲蝎龟”,性情温和,以水藻和小型浮游生物为食,其甲壳和尾钩蕴含微弱的冰系能量,通常……嗯,通常被某些炼丹师用来作为低级冰心丹的辅料,或者……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只冰甲蝎龟已经翻过身,似乎被吓到了,短小的四肢飞快划动,朝着溪边最近的一丛茂密水草跑去,速度快得出奇。
“哎呀!它跑了!”埃文叫道。
就在这时,莉娅敏锐地感知到,她刚刚布置下的那片“铁线藤警戒网”的边缘,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的、非自然的震动反馈!不是风吹,不是小动物跑过,那种频率和强度……更像是一个成年男子谨慎移动时踩踏地面的动静!来自侧翼的树林方向!
几乎同时,负责那个方向警戒的侍卫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低沉的警示哨音!
“戒备!”雷蒙德骑士长的低吼声瞬间传遍整个休息地。
亚瑟眼神一凛,瞬间将莉娅和艾拉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按上了剑柄。侍卫们立刻收缩防御圈,武器出鞘,警惕地望向树林。
紧张的气氛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温馨宁静。
然而,预料中的袭击并未立刻发生。树林边缘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片刻之后,负责前出探查的侍卫汉克和巴克斯押着一个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服、猎户打扮的男人,他低着头,双手被反剪,脸上带着惊恐和慌乱。
“公爵大人,”雷蒙德上前汇报,“只发现这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身上没有武器,只有一些狩猎工具和……这个。”他递上来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用来远距离观察的铜管望远镜,做工粗糙。
亚瑟接过望远镜,检查了一下,目光冷峻地看向那个猎户:“你是谁?为什么窥探我们?”
那猎户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回答:“大……大人饶命!小……小人是黑木……不,是前面山里的猎户,只是……只是看到车队豪华,想……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捡点你们不要的……猎物或者东西……绝对没有恶意啊大人!”他眼神闪烁,话语漏洞百出,黑木镇距离此地已有一段距离,一个猎户独自出现在这里本就可疑。
莉娅心中明了,这恐怕是那些追踪者派出的探子,用来试探他们警戒程度的弃子。真正的危险,或许还隐藏在暗处。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对峙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只被埃文“钓”起来、又跑掉的冰甲蝎龟,并没有回到溪水里,而是慌不择路地爬进了莉娅刚才布置“警戒藤”的那片区域,并且,它那小尾巴上的钩子,无意中划过了一株被莉娅处理过的铁线藤的根部。
那株铁线藤被尾钩上微弱的冰系能量刺激,再加上本身被放大的敏感性,顿时产生了一阵比人类踩踏更强烈、频率也更奇特的生物波动!
莉娅的感知中猛地接收到这个信号,她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分辨出这并非人类入侵的震动。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只在藤蔓间慌乱爬行的小家伙,以及它尾巴上那闪烁的、带着微弱寒气的钩子。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轻轻拉了拉亚瑟的衣袖,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亚瑟,或许……我们可以给那些藏在暗处的朋友,送上一份‘惊喜’。”
亚瑟侧头看她,眼中带着疑问。
莉娅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目光再次投向那只无辜的冰甲蝎龟和那片看似普通的铁线藤。知识碰撞的火花,再次在她心中点燃,而这一次,似乎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有趣的效果。
危机尚未解除,但莉娅的心中,却已然有了应对的妙计。这归途,果然不会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