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为神鹤宗连绵的山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鹿彦祖操控着黑木飞舟，在传功殿前宽阔的青石广场上缓缓落下。此时正是弟子们结束一日修行，或前往膳堂，或返回居所的时刻，广场上往来之人不少。
许多弟子都认出了鹿彦祖这位风云人物，目光或明或暗地投注过来，眼中大多羡慕。一年炼气九层，掌门亲赐玉牌，无论哪一桩，都足以让他在内门弟子中声名鹊起。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此刻并未佩戴任何峰属的身份牌，倒是没什么人贸然上前搭话。大多数人都只是远远看着，或与同伴低声议论几句，偶尔有目光对上，便点头示意一下。
鹿彦祖对此乐得清静，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回应，便径直朝着传功殿那气势恢宏的大门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周胖子那家伙，真是太能吃了！简直像饿死鬼投胎！一顿灵膳，差点把他储物袋里仅存的那点灵石彻底掏空。还好当初薛夜慷慨，赠予的灵石还剩下一些，不然今天怕是真的要留在膳堂刷盘子抵账了。
“这死胖子，下次非得让他大出血不可！”鹿彦祖心里恶狠狠地想着，脚下步伐不停。
不过，肉痛归肉痛，能和老友重逢，得知他和老王都各有际遇，加上自己总算有惊无险地拿到了内门身份和这至关重要的灵鹤玉牌，花费些灵石庆祝，倒也值得。
鹿彦祖步入传功殿一层。殿内空间开阔，穹顶高悬，柔和明亮的光芒自上方洒落，映照着整齐排列的巨大书架和玉简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卷气息和灵木清香。不少弟子穿梭其间，或静立翻阅，或低声交流，秩序井然。
他环顾四周，并未看到记忆中那位姜执事的身影，便走向一位正在整理玉简的值守弟子，客气地拱手问道：“这位师弟，请问姜执事今日可在？”
那弟子闻声抬头，看到鹿彦祖身上还未更换的外门灰白弟子服，眼中闪过奇怪的神色，但还是礼貌回答：“这位师兄，姜执事数月前当值期满，已调往他处了。眼下传功殿是由马师叔主事。”
“当值期满？”鹿彦祖愕然，原来执事之位还有任期轮换的说法。不过他本也不是专程来找人，便顺势请教道：“原来如此，多谢师弟告知。在下许久未来，对传功殿现今情况不甚了解，不知师弟可否为我介绍一下？”
那弟子闻言，脸上疑惑更重，上下打量了鹿彦祖一番：“入门时不是都发放了《引气诀》吗？那功法后面就附有各系灵根对应的低阶法术详解，难道师兄你没有？”
“有倒是有，”鹿彦祖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自那次之后，我便再未来过传功殿，所以……”
“难怪了。”那弟子恍然，随即解释道，“这传功殿一层的典籍，大多是修真基础、杂闻轶事、灵草辨识、低阶法术解析等等，都是免费的。凡我神鹤宗弟子，不论内门外门，皆可在此随意查阅，只是不能带出殿外。师兄若想看，自行去找便是。”
“多谢师弟。”鹿彦祖致谢，又问道，“那这一楼之上，可有什么讲究？需要何种条件才能上去？”
那弟子眉头微皱：“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师兄是何时入门的？难道当初引你入门的师兄或者管事，没跟你说过这些基础规矩吗？”他看着鹿彦祖身上那身格外扎眼的外门服饰，实在难以理解一个连传功殿基本规则都不清楚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鹿彦祖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或许是说过吧，时日久了，不太记得了。”
弟子见他态度诚恳，虽觉奇怪，还是耐心解释道：“二层收录的是宗门收集的各类法术、进阶功法，想要上去，需得攒够相应的宗门贡献点，经执事查验无误后，方可登楼阅览。但若是想兑换功法玉简抄录带走，那消耗的贡献点可就海了去了……”他说到这里，自己也不禁叹了口气，嘟囔道，“我入门三年，贡献点还差得远呢，至今都没机会上去看一眼。”
鹿彦祖心中明了，继续追问：“那二层之上呢？”
“再往上？”那弟子似乎觉得他问题太多，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说道，“三层及以上，非筑基期修为不得入内。当然，也有特殊情况。”
“哦？什么特殊情况？”鹿彦祖好奇。
“各峰峰主亲传，各殿各堂执事、长老，凭身份可上。”弟子顿了顿，补充道，“或者，持有宗门特赐的高阶令牌也行，比如各峰核心弟子的金令，或者……更高级的身份牌之类的。”他说到最后，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向往。
鹿彦祖闻言，心中一动，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枚灵鹤玉牌，递到对方面前：“师弟看看，可是这种？”
那弟子目光随意扫过，起初并未在意，但当他看清那玉牌的材质和上面仙鹤雕刻时，眼睛瞬间睁大，猛地抬起头，再次上下仔细打量着鹿彦祖，语气变得惊疑不定，甚至带上了几分恭敬：“这……这位师兄，你……你可是姓鹿？”
“正是，在下鹿亦凡。”鹿彦祖点头。
确认了身份，那弟子脸上的不耐和疑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连忙拱手，语气变得热情甚至有些激动：“原来是鹿师兄！师弟眼拙，竟没认出师兄！师兄大名，如今宗门内谁人不知！失敬失敬！”
他看着那枚玉牌，眼神火热：“这就是掌门亲赐的灵鹤玉牌吧？果然灵气盎然！持有此牌，莫说传功殿三层，就是四层、五层，师兄您也去得！而且查阅功法典籍，还能享受极大的贡献点折扣，甚至有些区域可以免费进入！师兄您这是……”他看向鹿彦祖，意思很明显，您有这宝贝，还在一楼问我这些基础问题干嘛？
鹿彦祖看着对方瞬间转变的态度，心中对这块玉牌的分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他收起玉牌，笑了笑：“多谢师弟解惑。我只是初得此牌，许多规矩还不甚清楚，有劳师弟了。”
“不敢不敢！能为鹿师兄解惑，是师弟的荣幸！”那弟子连连摆手，态度恭敬无比。
鹿彦祖在那值守弟子无比羡慕的目光中，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他心中暗忖，一楼这些基础典籍随时可以来看，当务之急是找到适合自己的功法和可能涉及炼丹、炼器，尤其是与筑基丹相关的典籍。当然，要是能找到适合狐媚子的功法那就更好了。
踏上二楼，环境顿时清静了许多。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寥寥数位弟子在书架间默默翻阅，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灵气和古老书卷的气息。在楼梯口不远处的一张古朴木案后，坐着一位穿着执事服饰的老者，须发皆白，正捧着一本颜色发黄的古册，看得入神，连鹿彦祖上来都未曾察觉。
鹿彦祖故意加重了步伐，发出些许声响，但那马师叔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古籍的世界里，毫无反应。他无奈，只得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弟子鹿亦凡，见过马师叔。”
马师叔这才被惊动，有些迷茫地抬起眼，视线从古册上移开，落在鹿彦祖身上，尤其在他那身外门弟子服上停留了一瞬，花白的眉毛微挑：“外门弟子？嘶……你有贡献点？”
鹿彦祖答道：“回师叔，弟子没有贡献点。”说着，他取出了那枚灵鹤玉牌，双手递了过去。
看到玉牌，马师叔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之前的迷茫，而是锐利了几分。他接过玉牌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打量鹿彦祖，疑惑道：“这玉牌……你是哪一峰的？不对啊，各峰亲传弟子都是金牌，这玉牌最少也得是长老身份……你不过炼气九层……”
鹿彦祖不想在身份问题上多纠缠，直接解释道：“马师叔，此牌是掌门所赐。弟子想上来查阅一些典籍功法。”
“掌门所赐？”马师叔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哦——你就是那个鹿亦凡吧？今日确有通报，说你已正式录入内门，持灵鹤玉牌。恭喜了。”他虽然说着恭喜，但语气颇为平淡，似乎对此并不太在意。
“师叔谬赞，弟子不敢当。”鹿彦祖谦虚道，收回了玉牌。
马师叔摆了摆手，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指了指楼上：“规矩你知道吧？顶层上不去，那是禁区。其他楼层，你持此玉牌，可随意通行阅览。”
“多谢师叔。”鹿彦祖道谢，随即请教道，“弟子想寻一些适合自身修炼的功法，另外，对炼丹、炼器相关的玉简也有些兴趣，不知师叔可否指点一二，该往何处寻找？”
马师叔倒是干脆，直接指向二楼深处那一排排整齐排列、散发着淡淡灵光的书架：“自己挑吧，盒子上都有简要说明。二楼、三楼的典籍玉简，你想复制带走都行。不过四层之上的，有点特殊。”
鹿彦祖想起关键问题，连忙问道：“师叔，复制玉简是否需要贡献点？弟子目前……并无贡献点在身。”
马师叔掀了掀眼皮：“内门铁牌弟子，复制二楼玉简需消贡献点。金牌亲传及以上，复制二楼玉简免费。三楼的话，金牌亲传也需要贡献点，但你这玉牌免费。至于四楼，”他顿了顿，“金牌权限只能查阅，不能复制带走。你这玉牌倒是可以复制，不过……”
他瞥了鹿彦祖一眼，语气带着点戏谑：“你小子现在这修为，连四楼玉简外的禁制都打不开，想了也是白想。”
鹿彦祖闻言，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玉牌权限果然极大，能省去大量贡献点；忧的是自身修为确实太低，很多地方即便能去，也无力触及。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叔指点。”他拱手致谢，就准备去书架那边仔细挑选。
“等等。”马师叔却叫住了他。
鹿彦祖停步转身：“师叔还有何吩咐？”
马师叔慢悠悠地说道：“贡献点嘛，你玉牌在身，确实不用。但这复制玉简用的空白玉简，可是要花费灵石的。”
鹿彦祖一怔，下意识道：“不劳师叔费心，空白玉简弟子自备了一些。”说着就要从储物袋里取。
“哼！”马师叔哼了一声，打断他，“不能用自备的！传功殿内复制功法，必须使用殿内特制的玉简，以防功法外泄篡改，这是规矩！外面的玉简，一律不准用！”
鹿彦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还有这规矩？”他忍不住问道，“为何？”
马师叔似乎懒得解释太多，只是指了指自己身边一个不起眼的木箱，箱盖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售字，里面似乎放着不少制式统一的空白玉简：“规矩就是规矩。喏，玉简在此，下品灵石一颗一枚。要多少，自己取，灵石丢进旁边的收灵石口就行。”他指了指木箱侧面一个仅容灵石通过的口子。
“一颗灵石一枚玉简？！”鹿彦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而出，“这么贵？！”
这价格简直离谱！在外面坊市，最普通的空白玉简，一颗下品灵石能买上一大堆！这里一枚就要一颗下品灵石？他看向马师叔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怀疑，尼玛这老头不会是趁机宰我吧？
马师叔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恼火，笑骂道：“你小子那是什么眼神？觉得老夫坑你？这是宗门定下的规矩，岂是我一个执事敢乱来的？规矩如此！殿内特制玉简，内含特殊禁制，与复制阵法相连，确保功法复刻无误且无法二次转录，成本自然高些！”
鹿彦祖还想再问什么，那马师叔却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重新捧起了他那本古册，显然不打算再解释了：“要复制就买，嫌贵就自己在这里看，记在脑子里！别打扰老夫看书！”
看着马师叔再次沉浸到古籍中的侧影，鹿彦祖嘴角抽搐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周胖子狠狠宰过的储物袋，心中一片哀嚎。这传功殿，果然不是那么好进的，连复制玉简都这么黑！
他无奈地走到木箱前，看着里面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空白玉简，咬了咬牙……忍了！
他心疼地数出几颗下品灵石，一颗一颗地塞进那个收灵石口，听着灵石落进去那清脆却让他肉痛的声音，然后取出了相应数量的特制玉简。
“唉，看来得想办法赚点灵石了……”捏着那几枚贵得让他肉疼的特制玉简，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又传来了马师叔慢悠悠的声音：
“对了，小子。”
鹿彦祖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缓缓转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马师叔还有何指教？”他心里已经在嘀咕：这老家伙，没完没了是吧？
马师叔依旧埋首古册，头也不抬，只用手指了指鹿彦祖手中的特制玉简，语气平淡无波：“看你小子初来乍到，提醒你一句。那些功法玉简内容庞杂，信息量极大。你们这些低阶弟子，神识弱小，无法外放，只能将玉简紧贴眉心，以心神读取复制。内容少些还好，若是碰上那些包含图像、意境、复杂运功路线的精深功法，信息洪流涌入识海，就凭你们那点微弱神识，一个不好，轻则头晕目眩神识受损，重则当场昏厥，伤了根基也是有可能的。”
他顿了顿，终于舍得抬了抬眼皮，瞥了鹿彦祖一眼：“你自己若是没把握，怕撑不住，可以来找老夫帮忙。”
鹿彦祖闻言，心里先是微微一凛，意识到复制玉简还有这等风险，刚升起的一点感激之情，还没来得及表达，就听马师叔紧接着补充道：
“不用急着谢。帮忙可以，费用，下品灵石两颗一次。”
“……”
鹿彦祖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那丝勉强的笑容彻底凝固，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瞪着马师叔那副理所当然的淡定模样，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上了头顶！
你妈的！老逼登！掉钱眼里了吧？！ 鹿彦祖内心几乎是咆哮出声。一枚破玉简收一块灵石还不够，现在帮忙张口又是两块？你怎么不去抢啊！怪不得在这传功殿坐镇，这捞灵石的手段真是炉火纯青！
他感觉自己胸口发闷，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强忍着才没把骂娘的话脱口而出。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叔……‘告知’。”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带着一股子憋屈和愤懑。说完，他再也不看马师叔一眼，猛地转身，近乎小跑地冲进了书架深处，仿佛再多待一秒，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储物袋就会再次惨遭毒手。
马师叔看着鹿彦祖那近乎落荒而逃、却又带着明显怒气背影，浑浊的老眼里闪过笑意，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嘛…灵石嘛，该花还是得花…”说罢，便再次心安理得地沉浸在他的古籍世界里。
而鹿彦祖此刻心中已是万马奔腾：黑店！这传功殿就是个黑店！还有这马师叔，就是个老貔貅！只进不出！ 他捏紧了手中那几枚此刻感觉格外烫手的玉简，恶狠狠地发誓：别说两块灵石，就是半块，也绝不便宜了那老头！我就不信了！
他打定主意，哪怕复制的时候头晕眼花，哪怕恶心呕吐，也绝不再向那老头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