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槐树叶上时,小禾已经蹲在老槐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她的羊角辫上沾着草屑,鼻尖冻得通红,却一脸认真地盯着地上的图案——那是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每个角上都写着一个名字:爹、娘、哥哥、姐姐,还有她自己。
“小禾,快回家吃饭!”娘的声音从村口传来,带着清晨的沙哑。
小禾赶紧用脚把图案蹭掉,拍了拍手上的土,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跑向村口。她跑过石桥时,看见张大爷正蹲在桥头,手里拿着个收音机,里面播放着新闻:“……我市将对老城区进行改造,涉及三十处历史建筑……”
“张大爷,改造是啥意思?”小禾好奇地问,她的小辫子随着跑动一晃一晃的。
张大爷摸了摸她的头,收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就是拆了旧房子,盖新房子。”
小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桥洞下的流浪猫:“那它们怎么办?”桥洞里躲着三只小猫,是张大爷一直在喂养的。
张大爷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从布袋里掏出块馒头,掰碎了扔进桥洞。小猫们“喵呜”叫着围过来,争抢着食物。
小禾看着小猫,忽然说:“我家后院有个柴房,能让它们住进去。”
“傻孩子,你娘怕猫。”张大爷笑着摇头。
小禾的嘴撅了起来,踢着脚下的石子,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可以让它们住到槐树上!”
她转身跑回老槐树,抱着树干往上爬,小小的身影在树枝间穿梭,像只灵活的小猴子。张大爷看着她爬到树杈上,用树枝搭了个简单的窝,还把自己的围巾撕成条,垫在窝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镇政府的会议室里,改造方案正在激烈讨论中。
“老槐树必须移栽!它的位置正好在新规划的马路中央。”规划局的王科长指着图纸,语气坚决,“工期紧张,下周就得动工。”
“不行!”文化局的李主任拍了桌子,“那棵槐树有三百年历史,是市级保护植物,移栽成活率不到三成!”
“成活率?”王科长冷笑,“等路修好了,能带动多少经济?一棵破树而已,哪有发展重要?”
两人争执不休,镇长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那里能看见老槐树的树冠,像一把巨伞,庇护着树下的生灵。
傍晚时分,小禾背着书包经过老槐树,发现树下围了很多人,张大爷也在其中,脸色凝重。
“小禾,你来得正好。”张大爷把她拉到身边,指着槐树上的小猫窝,“有人说这棵树挡路,要把它挖掉。”
小禾抬头看着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想起小时候在这里荡秋千、听张大爷讲故事、和小猫们玩耍……眼睛一下子红了:“不能挖!这是我们的树!”
“可他们说,这是市里的规定。”张大爷无奈地说。
小禾咬了咬嘴唇,忽然跑到人群前面,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小母鸡:“谁也不能挖树!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围观的村民们被她的举动惊呆了,有几个老人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在这棵树下长大,纷纷附和:“对!不能挖!这棵树是我们村的根!”
“就是!要挖树,先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人群的声浪越来越高,连路过的年轻人也停下脚步,加入了反对的行列。
这时,镇长的车缓缓驶来。他下了车,看着情绪激动的村民和挡在树前的小禾,沉默了片刻,忽然对身边的秘书说:“通知规划局,修改方案,绕开老槐树。”
“镇长?”秘书惊讶地看着他。
镇长摇了摇头,走到小禾面前,蹲下身,温和地问:“小姑娘,这棵树对你很重要吗?”
小禾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它给我们遮凉,给小猫安家,还听我们说话……它是有生命的!”
镇长抬头看着老槐树,夕阳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在这棵树下追逐打闹,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
“你说得对。”镇长站起身,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树有生命,记忆也有生命。老槐树不挪了,路绕着它修。”
村民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小禾也破涕为笑,抱着树干蹦了起来。
张大爷看着这一幕,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里面正在播放新的通知:“……经研究决定,老城区改造将保留所有百年以上树木,尊重历史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晚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轻轻鼓掌。小禾抬头看着树上的小猫,它们正探出头来,对着她喵喵叫,仿佛在说:谢谢你,守护者。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就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在泥土里,他们对家乡的热爱,也永远不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