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流涌动
晨雾像块湿抹布,把槐叶营的营地擦得灰蒙蒙的。李明远站在临时搭起的了望台上,手里的望远镜来回扫过营地外围的树林——扩军的消息传出去才三天,营地周边就多了些“生面孔”:砍柴的樵夫总在铁丝网外磨蹭,挑水的货郎绕着岗哨打转,甚至有个瞎眼的算命先生,拄着拐杖在营门附近“卜卦”,拐杖头却总往营地深处探。
“营长,那算命的又来了。”岗哨班长低声汇报,手里的步枪悄悄上了膛,“昨天我瞅见他拐杖底下藏着块镜片,对着咱弹药库照了半天。”
李明远没吭声,只是调望远镜焦距,看清那算命先生袖口露出的半截军装——是鬼子特有的卡其色。他心里冷笑:扩军的风声刚放出去,鬼子的探子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全凑过来了。
一、筛沙子
新兵营的操场上,三百多号新兵正练队列,脚步声踏得地面咚咚响。周小满拿着名册,挨个核对身份:“王二柱?”“到!”“家里几口人?去年种了几亩地?”“三亩!俺爹是佃户,被鬼子抢了粮食,饿死了……”那新兵说着,拳头攥得发白。
这是周小满琢磨的“筛沙子”法——但凡说不出家乡具体地名、说不清农活细节的,一律拉去“补训”,其实是隔离审查。昨天就揪出三个:一个说自己种过水稻,却分不清稗子和稻苗;一个声称是猎户,却不知道黄鼠狼的臊腺在哪;最可笑的是个自称“铁匠”的,抡起锤子连铁砧都砸不准,手腕子软得像没长骨头。
“把那三个‘补训’的带过来。”李明远走下了望台,周小满立刻会意,让人把那三个形迹可疑的人押到空房。
没等李明远开口,那个“铁匠”突然扑通跪下,哭着喊:“太君饶命!我是被逼的!皇军说不混进营地,就烧了俺家房子……”
李明远踢了踢他的膝盖:“说清楚,派你们来干啥?”
“查……查新兵营的人数、武器,还有粮仓位置……”“铁匠”抖得像筛糠,“还有个叫‘老刀’的,藏在伙房当伙夫,他才是正头……”
伙房里,一个系着围裙的伙夫正往菜里撒“调料”,手指缝里还夹着包白色粉末。刘和尚从房梁上跳下来,匕首直接架他脖子上:“老刀?这砒霜拌白菜,是给新兵开荤还是送终啊?”
那伙夫脸瞬间惨白,手里的调料包掉在地上,滚出几粒白色晶体——经化验,是纯度极高的氰化物。
一天之内揪出四个鬼子探子,新兵营炸开了锅。周小满把名册拍在桌上:“从今天起,新兵家人挨个走访,邻村的找村长核实,远乡的派联络员查证,宁可错筛十个,不能漏过一个!”
张石头扛着机枪往操场上一站,嗓门比炮响:“谁敢给鬼子当眼线,老子这机枪可不长眼!”
二、防冷枪
筛沙子的事还没利索,营地就出了乱子。
那天午后,新兵正在练匍匐前进,突然“砰”一声枪响,最前面的新兵惨叫着滚到一边,胳膊上多了个血洞。岗哨立刻朝枪响方向射击,却只打下来几片树叶——子弹是从对面山岗的槐树林里打过来的,那里地势高,能俯瞰整个训练场。
“是狙击步枪!”刘和尚趴在地上,手指量了量弹孔角度,“子弹是三八式步枪改的,射程至少六百米,枪手藏在树冠里,伪装得极好。”
李明远让人把受伤的新兵抬下去,眉头拧成疙瘩:鬼子这是在试探,知道硬闯不行,就来阴的。他立刻调了两挺重机枪架在了望台,又让刘和尚带特战队摸到山岗反坡:“不用打,摸清楚人数和撤离路线就行。”
特战队披着伪装网,像群土拨鼠,在灌木丛里拱了两个时辰,终于在槐树根下发现了新鲜的烟蒂——是鬼子特供的“旭日”牌,还发现了三个伪装成树桩的观察哨,里面藏着干粮和水壶,够蹲三天的。
“狗日的,想跟咱耗?”张石头气得直骂,“营长,让俺带一个连冲上去,把那山岗平了!”
“不行。”李明远摇头,“他们就盼着咱动怒,好趁机摸营地的底。”他让人在训练场搭起伪装网,又在山岗对面的谷地里埋了几处假弹药箱,故意让观察哨看见。
果然,第二天晌午,那狙击枪又响了,子弹精准地打在假弹药箱上,炸开一团木屑。刘和尚在反坡看得清楚,三个鬼子枪手打完就撤,连烟蒂都没敢留——他们以为得手了。
“营长这招高!”周小满在本子上记着,“以假乱真,让鬼子摸不清虚实。”
李明远却没笑:“这只是开始,防冷枪的法子得教给每个新兵——匍匐时别扎堆,前进路线走S形,看见反光立刻卧倒。”
三、粮道劫
新兵的口粮快见底时,军分区派来的运粮队却迟迟没到。派去接应的侦察兵回来时,浑身是血:“粮队在黑风口被劫了!是伪军配合鬼子的伏击队,粮食全被抢走了,队长牺牲了……”
黑风口是运粮的必经之路,两侧是悬崖,中间就一条窄道,典型的易守难攻。张石头一听就炸了:“俺带二连去夺回来!”
“你去就是送人头。”李明远按住他,“鬼子敢在那设伏,肯定布了重火力。”他看向刘和尚,“带特战队去摸哨,看看他们把粮食藏在哪。”
特战队借着夜色摸进黑风口,刘和尚趴在悬崖缝里,用望远镜瞅了半夜——鬼子把粮食卸在了山腰的废弃窑厂,周围架着两挺重机枪,伪军则在道口放哨,一个个缩着脖子烤火,冻得直跺脚。
“伪军是被迫的,主力是鬼子的一个小队。”刘和尚回来汇报,“窑厂后面有个排水暗道,能通到窑厂内部。”
李明远拍板:“张石头带一连正面佯攻,把鬼子火力引到道口;刘和尚带特战队从暗道摸进去,烧了他们的机枪阵地;周小满带新兵在谷口设伏,专打逃跑的溃兵。”
天刚蒙蒙亮,张石头的重机枪就对着道口猛扫,伪军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往窑厂跑。鬼子的重机枪刚调转方向,刘和尚已经带着人从暗道摸进窑厂,手榴弹往机枪阵地一扔,“轰隆”几声,机枪成了哑巴。
等鬼子反应过来往回冲,周小满带着新兵在谷口一顿扫射,那些没了火力掩护的鬼子被打得晕头转向,伪军干脆直接跪地投降,喊着“俺们是被逼的”。
粮食夺回来时,袋口还沾着鬼子的血。张石头扛着一袋粮,咧着嘴笑:“还是营长这法子管用!”李明远却看着那些投降的伪军,心里清楚:扩军后,敌人的手段只会更多,光靠打还不够。
四、根据地的墙
“营长,新兵里有家人被鬼子抓了,哭着要回家救亲。”周小满急急忙忙跑来,手里攥着几张纸条,“都是刚排查过身份的老实人,现在闹着要离队,拦都拦不住。”
李明远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鬼子的老套路,抓家属逼新兵叛逃,动摇军心。他立刻召集各连干部:“张石头,带一个排,把被抓的家属救出来;刘和尚,去端鬼子的临时据点,让他们知道抓咱的人没好下场;周小满,给新兵做思想工作,告诉他们,咱槐叶营不光打仗,更护着自家人!”
救人的仗打得异常惨烈。张石头的一连在鬼子据点外硬拼,损失了三个兵才冲进去,把被抓的老乡护在中间往外撤;刘和尚的特战队更险,摸到鬼子的粮仓,把汽油泼在粮堆上,一把火点燃——既然夺不回所有粮食,也不能留给鬼子。
当浑身是血的张石头把老乡们送回营地时,那些要离队的新兵“扑通”跪倒一片,哭着喊:“营长,俺们不走了!跟着您干,跟鬼子拼了!”
李明远扶起他们,声音沙哑:“咱扩军,不光是为了多几杆枪,更是为了让咱的人有家可回,有亲可护。这根据地,得是道墙,一面挡着鬼子的刀,一面护着墙里的人。”
那天晚上,新兵营的篝火格外旺。张石头给新兵们讲拼刺刀的窍门,刘和尚教大家怎么识别鬼子的伪装,周小满则在煤油灯下写着:“扩军者,非唯增数,乃固墙也。墙固,则民安;民安,则兵勇。今日虽失三兵,然得三十敢死士,值!”
了望台上,李明远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手里的望远镜镜片映着营地的火光。他知道,鬼子的试探、偷袭、阴招,都只是开始。扩军这条路,注定埋着血和泪,但只要这道“墙”能护住身后的人,再难也得走下去。
远处的山林里,几双狼一样的眼睛正盯着营地的火光,其中一双属于鬼子的特务队长,他嘴角挂着冷笑——他有的是办法,让这面刚砌起来的“墙”,从里面塌掉。而李明远握着枪的手,又紧了紧,指节泛白。较量,才刚刚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