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上,玉虚宫中。
“二弟,时机已到,该让子牙下山了。”
老子轻抬眼皮,语气淡然,神情从容。
姜子牙垂钓渭水,已有数日。
这些日子以来,他贤名远扬,慕名前来求教者络绎不绝。
如今他在西岐的声望,几可与姬昌比肩。
正是出山建功、搅动风云的时候。
“正合我意。”
元始天尊闻言,微微一笑,点头应允。
随即袖袍一挥,一道霞光自昆仑山巅破空而出,划破长空,直射而去——
目标竟是西伯侯之子,姬发。
那道仙光悄然落在姬发身上时,他正静坐抚琴。
琴音未绝,指尖却忽地一顿。
眉宇间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旋即放下琴弦,淡淡开口:
“今日心绪不宁,欲外出走走,你们不必随行。”
话音落下,不等左右回应,已起身迈步出门。
侍卫们面面相觑,迟疑片刻,终究放心不下。
悄悄尾随其后,生怕公子途中遭遇不测。
一路缓行,姬发不知不觉间走至渭水河畔。
眼前水波轻漾,一人独坐岸边,手持钓竿。
细看之下,那鱼钩竟是笔直如线,毫无弯曲。
姬发顿觉奇异,忍不住上前询问:
“老先生,您这直钩,如何能钓得上鱼?”
老者略一侧目,语气平静:
“为何不能?诚心所至,自有感应。”
神色沉静,仿佛蕴含玄机。
姬发不禁失笑,摇头道:
“寻常钓鱼皆用弯钩,这是常理。
您以直钩垂钓,岂非徒劳?”
姜子牙冷哼一声,眼中掠过一抹傲意:
“我姜尚钓鱼,只取直中之愿,不贪曲里之巧!
你这少年,又怎会明白其中深意?”
唇角微扬,透着几分不屑。
‘姜尚?’
姬发心头一震。
此人之名他早有耳闻,世人皆言可惜——
空怀旷世之才,却终日守着一根钓竿,虚度光阴。
都说他是才高命蹇,误入渔樵。
可此刻亲眼相见,感受其气度言行,姬发却觉得另有玄机。
眼前这位白发老者,要么真有经邦济世之能,
要么便是故作姿态的庸人。
而直觉告诉他,前者可能性更大。
好奇心起,他收敛心神,整衣拱手,恭敬问道:
“晚辈姬发,冒昧请教,先生以直钩垂钓,不知何日方能得鱼?”
姜子牙听罢,只是一笑,不言不语。
右手忽然一抖,鱼竿轻扬。
哗啦——!
水面翻涌,银鳞跃起。
众人定睛一看,竿头竟已挂着一条肥硕鲫鱼,在空中挣扎摆尾。
紧接着,老者摇头轻叹,语气悠然:
“我姜尚钓鱼,从来只等愿者上钩。”
刹那间,不止姬发,连远处潜藏的侍从也都瞪大双眼,满脸震惊。
直……直的钩子,真的钓到了鱼?
这等违背常理之事,竟真真实实发生在眼前?!
揉眼再看,仍觉难以置信。
姬发深吸一口气,猛然醒悟——此人绝非凡流!
当即整冠肃容,深深一拜:
“姬发拜见先生!”
姜子牙捋须颔首,眼中闪过满意之色,淡淡道:
“我知道你想请我出山,不过嘛,老夫不愿步行。”
那一副超然物外、莫测高深的模样,令人不敢直视。
令人由衷敬佩,不禁为之动容。
“来人,还不赶紧将先生背起。”
姬发乖觉地应了一声,转身朝身后侍卫下令。
话音未落,姜子牙却摆手制止:“不必,我只要你亲自背我。”
???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姬发声旁的侍卫脚步一顿,脸色微变,连忙赔笑上前:
“先生明鉴,我家公子贵为宗室血脉,这等粗活怎敢劳烦他,还是让小的……”
话未说完,姜子牙抬掌一挡,目光如炬,直视姬发,静候回应。
姬发心头一紧,眉心微蹙。
但转念想到眼前之人乃当世奇才,此举或许正是一场考验。
他神色几经变幻,终是咬牙下定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沉声道:
“好,我愿亲负先生。”
说罢俯身屈膝,躬腰相迎。
“善!”姜子牙朗声一笑,毫不迟疑跃上其背。
姬发回头冷眼一扫还想劝阻的侍卫,迈步前行。
起初尚可支撑,可越走越是吃力,背上之人仿佛不断加重,每一步都似踏在泥沼之中,沉重难行。
足足跋涉八百六十八步,终是体力不支,踉跄停下。
姜子牙从容翻身落地,轻描淡写道:
“你背我八百六十八步,我便许你姬氏江山八百六十八年气数。”
姬发闻言一怔,随即醒悟,急忙又要弯腰再背。
如今西岐内外交困,申公豹日夜煽动,与大商之战恐已不可避免。
而今有高人亲口许诺国运绵长,他岂肯轻易放过?
可姜子牙却摇头拒绝:“一次已尽天意,不可强求。”
姬发心中懊悔,却也明白其中深意,只得按捺贪念,不再多言。
恭敬侧身,伸手引路:“先生请。”
姜子牙点头,坦然前行。
二人并肩而行,仅差半步之距,缓缓步入府门。
沿途百姓闻其名、知其事者,无不奔走相告,消息如风传遍西岐。
玉泉山金霞洞内。
“终于……踏入太乙金仙境初期了!”
一只白猿自入定中睁开双眼,眸光闪动,难掩欣喜。
想到师尊得知后必会欣慰,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白猿身高八尺,形貌威武,姓袁名洪,乃是玉鼎真人门下首徒,元始天尊座前弟子所收。
说起这段师徒缘法,颇为奇妙。
当年云华仙子瑶姬遭太白金星追杀,玉鼎真人出手相阻,因而错过收杨戬为徒的机缘。
正失落归山途中,忽见道旁一白猿拦路。
那一瞬,心有所感,心血翻涌。
掐指推演,竟得天机所示——此猿与他有师徒之分。
又忆起师尊曾言,劫数将至,当以弟子代己应榜。
于是便将白猿收归门下,赐名袁洪。
此后多年,倾囊相授九转玄功,亲授地煞七十二变。
更不惜四处寻觅材料,请动元始天尊为其炼制一杆后天灵宝——一气水火棍。
资源不断,苦修不辍,终在这日突破境界。
“师尊。”
见玉鼎真人现身洞口,袁洪收敛心神,整衣肃容,恭敬行礼。
玉鼎默然受礼,片刻后淡淡开口:
“你既已入太乙金仙之境,也该下山历练了。”
大劫将启,他又怎会让徒弟久居山中清修?
若不入世,如何替自己应那封神之榜?
“难道是徒儿犯了过错,师尊要逐我离山?”
袁洪尚未涉红尘,心思纯朴,闻言顿时惶然失色。
“非是驱逐。”玉鼎微微摇头,“你师叔如今正在西岐筹谋大事,正需助力。”
“你必须前往协助他,全心全意地支持,一切行动听从他的安排。”
玉鼎真人嘴角轻轻一抽,神情复杂。
他满头黑线,语气无奈地解释着。
袁洪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心头一热,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师尊尽管安心,哪怕豁出性命,徒儿也绝无二话!”
说罢,取出一气水火棍,在空中舞了两圈,
像是要用这动作证明自己的决心。
“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子,这些年总算没白费功夫。”
玉鼎点头赞许,语气温和却带着威严,“去吧。
若遇棘手之事,多听你师叔的主意。”
“谨遵师命,徒儿这就动身!”
袁洪恭敬行礼,提棍踏上祥云,直奔西岐而去。
随着他离开昆仑山,其余十一位金仙也悄然达成默契,
陆续将这些年收下的门人弟子一一派出山门,
接连不断,井然有序。
其中用意,无需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