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屋里的檀香味儿直往苏九鼻子里钻。
他盯着主母案头那盆蔫了的墨兰,听着限你三日查明此事,否则罚扫马厩三个月的话音,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上回扫马厩被马粪崩了半张脸的滋味,他可记着呢。
九哥,这案子水太深。张账房缩在廊下,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前儿个王屠户家也闹这档子事,说是佃户要讨十年前的陈账,结果夜里就有蒙面人去砸了他家猪圈。他压低声音,算盘珠子戳了戳苏九的腰,我瞧着啊,这佃户怕不是来讹人的,您犯不着为苏家当这个出头鸟。
苏九扯了扯靛青衫角,袖中系统光幕忽明忽暗,警告!
该佃户身份异常,请尽快确认的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得人眼晕。
他拍开张账房的算盘,咧嘴笑:张叔,您这算盘珠子拨得比我娘当年骂街还利索——可您忘了,我要是真扫三个月马厩,您每月让我帮忙藏的那坛女儿红,可就没人给您搬后巷草垛了。
张账房脸色骤变,忙不迭把算盘往怀里收:得得得,您忙您的!说罢缩着脖子溜了,青布长衫下摆沾了廊柱上的蜘蛛网都没察觉。
苏九望着他背影直乐,转身往偏厅走。
路过月洞门时,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检测到目标进入5米范围!他脚步一顿,抬头正瞧见偏厅门槛外站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宽肩窄腰,左手虎口有常年握锄的茧子,可右手指节却泛着习武人才有的青灰色。
这位是阿水兄弟?苏九踢了踢廊下的石墩子坐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刚从巷口糖画摊顺的,您尝尝?
阿水跨进偏厅,袖口闪过半道青鳞纹——苏九眼尖,假装低头剥糖画,余光把那纹路收进眼底。苏爷。阿水抹了把脸,眼眶立马红得跟兔子似的,我家七口人给苏府当佃户五年,年底分粮时就给了两条腊肉、一只瘸腿羊!
您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五年?苏九捏着契据,指尖在景元二十年春的落款上敲了敲,我记得那年春上发大水,安州城淹了半条街,您老家在北岗村吧?他突然抬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北岗村的地,那年可全泡在水里,您七口人是怎么在泥里种出三亩稻子的?
阿水喉结动了动,干笑道:苏爷说笑了,我爹带着我们......
且慢。啪地把契据拍在桌上,系统光幕浮现在眼前:检测到字迹有两处重墨痕迹,请选择:A.指出漏洞 b.假装糊涂 c.销毁证据。他手指在A选项上点了点,指尖戳向契据中间那行工钱三十贯您瞧这墨色——前半段字是陈墨,后半段钱三十贯却是新磨的松烟墨。
去年腊月里您爹才咽的气吧?
难不成他老人家头七还爬起来改契据?
阿水脸上的委屈瞬间龟裂。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却又强撑着赔笑:这......这是我爹临终前口述,我代笔补的。
代笔?苏九拖长了音,突然抽了抽鼻子,您这手,刚摸过松烟墨吧?
我闻着有股子松油子味儿——上回在城西墨坊,王老板说新磨的墨要晾足七日才没这股子生味。他站起身,假装去茶柜倒茶,余光扫过屏风后——系统刚用轻功感知功能提示,门外那个穿皂衣的随从呼吸频率异常,每七息才换气一次,典型的闭气功夫。
苏爷,您这是信不过我?阿水猛地站起来,椅子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哪能啊?苏九端着茶盏转身,茶盏里的水晃出半滴,我就是想问问,您背后那位兄弟——他突然提高嗓门,练的是青鳞会的闭息三叠
话音未落,皂衣随从地撞开偏厅门,短刀寒光一闪!
阿水眼里闪过狠戾,抄起桌上的契据就要往火盆里扔。
苏九早有准备,飞起一脚踢翻茶几——雕花木几地砸在随从脚边,他趁机扑向阿水,却见一道红影从窗外掠入,软鞭地缠住阿水手腕!
翠兰?苏九愣了一瞬,随即乐出声,你这翻墙的动静比猫还轻,该去戏班演刀马旦!
翠兰反手一拧,阿水疼得跪在地,短刀当啷落地。
随从想冲过来,却被翠兰甩起软鞭缠住脚踝,整个人摔了个狗啃泥。
苏九弯腰捡起契据,冲系统比了个——光幕上语言陷阱识别技能触发,经验+30的提示正闪着金光。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来讹诈苏府的?苏九蹲下来,指尖戳了戳阿水腰间——那里鼓起块硬物,隔着粗布都能摸出是块铜牌,上个月有个卖糖葫芦的,说苏府欠他五车山楂;上上个月有个补锅匠,说苏府砸了他十八口锅。他突然凑近阿水耳边,压低声音:可他们腰间,都挂着青鳞会的鳞纹腰牌。
阿水脸色骤白,额角冷汗直往下淌。
说吧。苏九扯过条桌布,慢条斯理擦着茶盏,青鳞会让你们来苏府,到底想偷哪份东西?
地契?
账册?
还是......他故意拖长话音,瞥向阿水腰间那硬物,前朝的什么宝贝?
阿水紧咬着牙不说话。
偏厅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小六子探进脑袋:九哥,主母让您把人带去柴房审!
苏九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冲翠兰使了个眼色。
翠兰拎起阿水,软鞭在他脖子上缠了圈:走啊,柴房的虱子可等着新客人呢。
阿水被拖出门时,腰间铜牌地掉在地上。
苏九弯腰捡起,借着窗外的光——铜牌背面刻着条青鳞,鳞尾处有个极小的字。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青鳞会安州分部标记,建议立即审讯获取更多信息......
他望着阿水被拖远的背影,摸着铜牌上的鳞纹,嘴角勾起抹笑。
前儿个半仙居士说的绣衣令,还有夜里那道黑影,看来都和这青鳞会脱不了干系。
系统。他对着空气嘀咕,给我调份青鳞会在安州的所有产业清单——三日后扫马厩的账,我可得找这青鳞会好好算一算。
偏厅里,茶盏里的水还晃着涟漪,倒映出窗外渐起的晚风。
风里裹着远处的打更声,还有柴房方向传来的一声闷哼。
苏九捏着铜牌,望着西边渐沉的夕阳,突然觉得这安州城的天,怕是要比他想得更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