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去河内!”
“请奉先回来!”
“告诉他,只要能斩了关、黄二贼,我袁本初……愿与他结为兄弟!”
话音落下,满帐皆惊。
许攸的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而郭图,面色瞬间难看到极点。
与那个三姓家奴结为兄弟?
主公,是真的被仇恨烧昏了头!
可无人敢再劝。
袁绍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只剩下不惜一切的疯狂。
……
公元195年,十一月十二日。
河内郡,吕布大营。
吕布和手下吃吃喝喝,好不快意。
帐外,一名斥候冲了进来。
“报——!将军!虎牢关急报!”
“讲!”
“十一月初十,虎牢关斗将,袁绍大将颜良,被刘备军关羽,一合斩杀!”
“什么?!”
吕布猛地转身,虎目中满是惊愕。
颜良的武艺,他很清楚,即便不如自己,也绝非庸手。
竟被一刀杀了?
那个红脸的,变得这么强了?
斥候不敢停歇,一口气喊道:“颜良死后,其弟文丑出战复仇,被刘备军另一将黄忠,阵前射杀!”
“黄忠!”
吕布咀嚼着这个名字,果然不输当年长安外和他大战的威风啊。
“两员大将一日之内尽皆阵亡,袁绍当场吐血昏厥,联军士气崩溃,鸣金收兵!”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陈宫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而吕布,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咧开,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
“哈哈……哈哈哈哈!”
“颜良、文丑,两个废物!”
“河北四庭柱?天大的笑话!”
他的笑声里满是轻蔑。
“奉先!”
李儒站起身,那双阴冷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
“儒敢断言,不出三日,袁本初的使者,必到我军大营。”
吕布笑声一收,目光看向李儒:“文优,你的意思是?”
“虎牢关前,能稳胜关、黄二人的,当今天下,唯有将军。”
李儒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判断。
“袁绍,别无选择。”
陈宫也瞬间反应过来,急道:“可我们若此时撤兵去虎牢,岂不成了他的救火队?白白为他卖命,于我军何益?”
“所以,不能就这么去。”
李儒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们要演一出戏。”
他的目光,投向舆图上徐晃大军。
“我们要打一场‘惨胜’。”
“一场……让袁绍的使者亲眼看到,我们为了他河北的战局,付出了何等惨重代价的‘大仗’!”
“所以,不能就这么去。”李儒的嘴角,勾起弧度。
“我们要演一出戏。”
李儒的目光,缓缓投向舆图上与他们对峙的徐晃大军。
“我们要打一场‘惨胜’。”
“一场……让袁绍的使者亲眼看到,我们为了他河北的战局,付出了何等惨重代价的‘大仗’!”
陈宫的脑子嗡的一声,一时间没能跟上这匪夷所思的转折。
演戏?跟徐晃演戏?
那可是刘备麾下的悍将,治军严谨,岂会陪着你胡闹!
吕布却瞬间明白了,他那双虎目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一拳砸在掌心,发出一声闷响。
“妙啊!文优!当真是妙计!”
他兴奋地来回踱步。
“可……可徐晃那边……”陈宫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万一他不上当,或者不配合,我们岂不是……”
“公台多虑了。”李儒淡淡一笑,那笑容里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徐晃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吕布:“更何况,将军的女儿,如今可是关中那位沈家主母。这层关系,徐晃不会不明白。我们和他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吕布得意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他当即叫来帐外亲兵:“去,把咱们最好的斥候叫来!要最机灵,最不起眼的那个!”
很快,一个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斥候被带了进来。
李儒亲自从怀中取出一枚不起眼的狼牙,递了过去。
“你连夜潜入徐晃营中,什么话都不用说,只需将这枚狼牙交到徐晃本人手上。”
斥侯接过狼牙,重重点头。
李儒继续用只有几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布置着。
“告诉徐晃,明日午时,河东东侧谷口,大戏开场。”
“让他准备好四万‘死士’,跟我们的部队,好好‘杀’上一场!”
“记住,刀枪无眼,但咱们的刀枪,得长眼睛!只砍盔甲,不伤人!动静要大,吼声要响,场面要做足!”
吕布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插嘴:“那血呢?不见血,怎么像话!”
“早就备好了。”李儒胸有成竹,“一百头猪,五十只羊,足够把整个谷口染红了。到时候,让咱们的‘伤兵’在血泊里多打几个滚,哭得惨一点,袁绍的使者见了,心不疼也得跟着颤。”
陈宫听得额头直冒冷汗,他看着一脸平静的李儒,只觉得这人简直是个魔鬼。
连猪羊都算计进去了!
“那些‘战死’的弟兄呢?”陈宫忍不住问。
“找个山坳,换身衣服,悄悄溜回来就是。”李儒说得轻描淡写,“战场那么乱,使者最多也只能看见谷口的几百个人,谁会一具一具去数?报个‘战损三万五’上去,袁绍还得捏着鼻子认了,顺带承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哈哈哈哈!”吕布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震得整个营帐都在嗡嗡作响。
“好!就这么办!”
“明日,本将亲自上阵!定要让袁绍的使者看看,我吕奉先为了他,流了多少血,吃了多少苦!”
他开始比划起来,指着自己的胳膊。
“到时候,让高顺在我这儿,也来上一下,伤口要深点!这样才逼真!”
李儒的眼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劝道。
“将军,差不多就行了,别太入戏。咱们的重头戏,可是在虎牢关。”
“总之,要让袁绍的使者看到,我们为了攻下这河内,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耗尽了最后一份力!”
“妙啊!”
吕布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通红。
“如此一来,他袁绍还有什么脸面,要我们这支‘残兵’去虎牢关为他卖命?!”
“他不但没脸要,反而要感激涕零。”
李儒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
“因为我们替他‘打下’了河内,为他开辟了第二战场!”
“到那时,是战是和,是要钱要粮,主动权,就全都在我们手里了!”
一旁的陈宫听得遍体生寒,看向李儒的眼神,多了无法掩饰的深深忌惮。
此人之计,毒辣至斯!
……
两日后。
袁绍的使者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吕布大营。
人还未入营,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合的恶臭,就扑面而来,搅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恶心,踏入营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骤然一缩。
目之所及,全是伤兵。
缠着血色绷带的伤兵,缺胳膊断腿的伤兵,躺在地上发出微弱呻吟的伤兵。
无数士卒神情麻木,兵甲残破,眼神空洞。
使者被引到中军大帐。
吕布正赤着上身。
一名军医,正用烧红的烙铁,处理他臂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烙铁按在皮肉上。
“滋啦——!”
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吕布那山峦般的肌肉猛地一颤,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他看到使者进来,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随手将一份战报扔在地上。
“回去告诉袁本初!”
“我吕奉先,对得起他了!”
“这河内,我替他拿下了!我麾下七万儿郎,伤亡过半!连我最精锐的陷阵营,都折损了几百人!”
使者被这当头一棒砸得晕头转向,连忙捡起战报,又偷眼看了看吕布那狰狞的伤口和帐内萎靡的亲兵,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他咽了口唾沫,想起袁绍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温侯神威,天下无双!只是……只是虎牢关战事紧急,主公……主公想请奉先将军移驾虎牢,斩杀关、黄二贼……”
话音未落。
“砰!”
一声爆响,吕布身旁的木案四分五裂!
他霍然起身,两米高的身躯投下的阴影,瞬间将使者吞噬。
那股恐怖的压迫感,让使者几乎当场窒息。
“去虎牢关?”
吕布指着帐外那遍地的哀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钢钉。
“你让我带着这群残兵去?”
“去送死吗?!”
“斗将?我杀了关羽黄忠,刘备手下就没人了?他袁本初自己几十万大军是干什么吃的?!”
“我吕布的兵,命就不是命?!”
一连串的质问,字字诛心,砸得使者连连后退,面无血色。
就在使者双腿发软,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人头落地时——
吕布那滔天的怒火,却如潮水般,突兀地退去。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决绝。
“使者,你回去告诉本初公。”
“虎牢关,我吕布去不了了。”
“我这支兵马,再也打不起一场大战了。”
“但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手指猛地戳在地图上的河东郡。
“河内已在我手,河东近在咫尺!”
“只要主公再给我三万兵马,一年的粮草!”
“我吕布,就在此地,为他打下整个河东!”
“到那时,我们从河东,他从虎牢,两面夹击,何愁大事不成!”
使者彻底懵了。
他想过吕布会拒绝,会讨价还价,会狮子大开口。
他万万没想到。
吕布竟然拒绝之后,反手给他来了这么大一张饼!
这……
这让他怎么回去复命?
可他看着吕布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帐外那尸山血海般的“惨状”。
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