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失眠的症状,好几次睡不着的时候,我不数羊,我叔自己犯过的错误,然后我就在想,为什么非得是我经历这些。有警察九月小偷,有人幸福,有人悲绝,为什么后者一定是我啊!然后我仔细梳理了一下我从小到大各种脉络,我的家庭背景,我的成长环境,我遇到的各种人各种事,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命中注定。”迟羽长篇大论道。
我认真听着,是不是极小口的啜着啤酒。
迟羽继续说:“不知道你打没打过台球,人就像那颗白球,绿绒绒的桌布是人生背景,你在球桌上碰撞过的各种五颜六色就是你这辈子遭遇的事儿,而球杆就是无意间改变你命运的人。乍一看仿佛生不由己,任人摆布,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这就是我说的——人是被命运的规律推着,有意识做着无意识的事。”
“这不就是宿命论吗?”
“是也不完全是,”迟羽模棱两可的说:“我本人是倾向于宿命论的,但我也清楚的意识到,这是我为了安慰自己而持之的最好的理论。因为命不由己,所以我所收到的所有痛苦都不是我的错。但是,一棵树既要扎根于土壤,又要向阳生长。用宿命而放弃改变,这才是真正的臣服命运。被动顺从不是真正的接受,而是逃避。”
我恍然。
迟羽抽了口烟,继续继续说:“爱自己的命运,因为那是量身定制的。事物分为能力之内和能力之外,能力之外即环境因素、外部事件等,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甚至不可避免的,只能平静的接受。能力之内则是我们的意志、判断和意图,我们无法选择外部事件,但可以选择应对的态度。你被抛入命运,但由选择定义自身。”
“等等,我捋捋。”
“总而言之,你可以相信命由天定,但你若是放弃所有的呐喊,那才是真正的悲哀。”迟羽讪讪的看着我:“现在将人识比作舞台,人生如戏。你的剧本和台词或许是制定好的,但你作为演员,你如何念台词,如何动作,乃至在即兴段落中如何发挥,难道不是由你的意志决定的吗?”
“……”
“尽人事,听天命。”迟羽若有所思道,慢慢呷一口啤酒:“无数个昼夜,我思悟许久才明白一个道理。宿命论与人定胜天从来不是对立物,而是生命的不同层面。所说意思,竭尽所能去做我们该做的事,然后平静坦然的接受自然呈现的结果。这才是我们活着的所需具备的思想,有些事情不可改变,但我们有意识,就不能不试图力挽狂澜。诸葛武侯明知汉室衰微,却仍兴师北伐,这就是典型。”
我恍然大悟,“可是……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迟羽笑着看了我一眼,“我感觉你多少有点颓废了,自从那晚我跟你畅谈之后。因为我自身也是从卑微到独行的一个过程,所以我不希望你接下来的路走的比我更艰苦。我可是把你当真心朋友的,才这么几天,但你某种气质特别吸引我,所以我本能的希望你比我更轻松。”
闻言,我甚是感动。“我没对你付出过什么。”
“已经有了,”迟羽低着头,对着麦黄色的啤酒瓶恰然一笑,“在你找到我的那一刻,心里某些东西已经释然了。”
“那也证明不了什么。”
“我想,我没必要因为世俗的评判而决断我对某些事物的看法。”迟羽抬眼,眼含暧昧的盯着我:“你多年前对一个女孩选择退缩,多年后你又因为一个女孩而挺身而出,这本身就是最好的回应。”
当年那个女孩算不得美貌的面容又恍然浮现于眼前,与迟羽娇艳的脸庞重叠。刹那间,我竟看到女孩的嘴角渐渐辉映于迟羽微微上扬的微笑,仿佛她也如此真率的袒露笑容。
“你……”我支吾的说不出来,想说什么,但碍于在乎迟羽的想法,没能出口。
迟羽转了转酒杯,好似有意抢白道:“总之,我已经不后悔找到你了。相反,我非常幸运,能够在这个热的能在水泥地上煎蛋的季节遇到你。所有的忐忑与不安烟消云散,很奇异,我此刻竟能如此畅快的呼吸。”
“你对我说这些也是有目的的吧。”
“对头!”迟羽当即举起酒杯,略低与我的杯口,轻轻碰了一下:“我所能做的,就是不杂任何遗憾与悲伤的,让我们这次相遇,以情景喜剧的温馨结尾而告终。”
“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在听完我说的话后,能明白自己当下真正该做的是什么,自己尚且还能够拥有什么。当你不再因为挫折而放弃自我,不再放弃挣扎的去守护自己尚能拥有的事物,我就没有白费口舌。”
我将这句话,连同前面的大论,一一梳理并思量许久。慢慢的,我得出一个结论,迟羽该不会在劝我回到魏语身边吧。
怀揣猜疑,我说:“你为什么对我好?我要去另一个女人身边,你也不在乎。”
“我想,我对你有些好感了。”迟羽淡淡的笑容,轻松自然的布在她脸上,又和我碰了个杯,“你这人缺点还是蛮多的,但奇奇怪怪,就是有些地方很吸引我。太多不可解释之处,就跟许多个天马行空的神话一样,难以用严谨的科学所阐述。”
我下意识以为她在跟我表白,但潜意识觉得她不会这么痴情。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啜一口,说:“我和我女朋友还不确定正式分手。”
“你在张扬什么?”迟羽旋即用阴暗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冷冷道:“好感不等于爱恋,我承认你对我很有魅力,但是我不爱你。正如你不爱我一样,想必你在我面前丝毫没有压力吧。因为你自始至终都只是把我当作一个转而永不相见的过路朋友,所以你才轻松坦荡。别那么惊饿,我也一样,现在的我,对你也只能是攀谈交心这一说了。”
不知为何,当得知一个女孩并不爱我的时候,我心里反而是一阵畅谈。好像久而捆缚的心脏解除了枷锁,那样的舒然。
“没动心就好自从离开南京,我的异性缘出奇的暴涨,幸亏你不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