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思侧头看她,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声音压得轻缓,刚好能让她一个人听见。
“你方才在糕点铺买的这些适合孩子口味,又特意选核桃酥,我便猜着是有老人和孩子。”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微微睁大的眼睛,又补充道:“小时候在宫里,母后教过些裁衣的常识,这些尺寸,一直记在脑海里。”
他顿了顿,又对掌柜说,“劳烦再拿一捆棉线,要结实的粗棉线,颜色选深褐的就行,老人家做针线活,粗线缝衣裳更耐穿。”
掌柜连忙应着去取,陆晚星在一旁越发觉得二殿下很了解苏国百姓。
苏凌思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乡下人家日子拮据,未必舍得买新棉线,多带一捆,省得再特意跑镇上。”
陆晚星点点头,没想到苏凌思连这样的小事都考虑到了。
等掌柜把棉线包好递来,苏凌思把棉线塞进布料包裹里,拿出银锭自然地递给了掌柜。侧身对陆晚星说:“走吧,还需要买些什么?”
陆晚星眨了眨淡蓝色双眸,怎么变成二殿下帮我付钱了..她有些失笑。
二人走出布庄,远宁上前接过殿下手中的包裹和糕点袋子,陆晚星思考了一番,抬头看向街尾,眼睛亮了亮:“那就再买些米面油吧!”
苏凌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挂着便民粮铺的招牌,点头应道:“好,我陪你去挑。”
两人并肩往粮铺走,街上的风带着些麦香,吹得陆晚星的裙摆轻轻晃。
她忍不住侧头看苏凌思,见他连脚步都刻意放慢,配合着自己的速度,殿下对这些小事上格外体贴呢,心里对苏凌思的好感多了几分。
进了粮铺,掌柜连忙迎上来:“二位客官要买些什么?新磨的细米、陈酿的菜籽油都有,还有刚到的白面,蒸馒头最香!”
陆晚星刚要开口,苏凌思先一步替她说道:“细米来两斗,菜籽油装两罐,再要一袋白面。”
他转头看陆晚星神色温柔,“够不够?不够再添。”
陆晚星连忙点头:“够了够了!两斗米够吃好久了,油和白面也刚好。”
她知道青禾家只有母子二人,太多了反而不好存放。
掌柜麻利地称米、装油,又把白面袋子扎紧,笑着说:“您二位真是实在人,送这些东西最实用!不像有些人,净买些中看不中用的。”
苏凌思付了钱,拎起米面油,他对陆晚星说:“东西都齐了,再往前走就是镇口,出了镇走半刻钟就到柳河村。”
陆晚星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苏凌思不会要和自己一块去吧?青禾的名字不知道他有没有印象,以他这么聪明,很快就会察觉不对。
二人刚出粮铺,远宁雇了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殿下,姑娘,马车备好了。”
远宁接过苏凌思递来的米面油放在马车里,陆晚星刚想说自己去就可以了。
“东西沉,我送你去柳河村,也好帮你拎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里带着关切。
“你一个姑娘家去陌生村子,我也不放心。”
陆晚星无法拒绝苏凌思的好意,又怕苏凌思跟着,万一见了青禾家人,提到青禾的名字,未必不会记得宫里那位故去一年的侍女。
看着苏凌思眼底的认真,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小声应道:“那、那就麻烦殿下了。”
上了马车,陆晚星坐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糕点盒的边缘,脑子里不停盘算说词。
等会儿见到青禾娘,只说自己是青禾的远房朋友?不太合理..宫女十四岁便进宫,哪来的远房朋友呢...
她偷偷抬眼瞥苏凌思,见他正望着窗外掠过的田埂,神色平和,似乎没在想什么复杂的事,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在想什么?”
苏凌思忽然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
陆晚星摇头强装镇定:“没有..就是想着朋友她娘会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苏凌思看着她脸上一丝慌乱,眼底掠过一丝浅笑,没戳破她的掩饰,只轻声道。
“你用心送的,她定会喜欢。”
这话让陆晚星心里一暖,可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愁绪,苏凌思越是体贴,她越怕待会儿露馅。
马车轱辘碾过田埂,离柳河村越来越近,她攥着裙摆的手,指节都泛了白,心里反复祈祷。
千万别想起这个名字...千万别想起这个名字...
不多时,马车停在村口老槐树下。
苏凌思先下了车,回身伸手想扶陆晚星,见她愣着不动,轻声唤道:“到了,下来吧。”
陆晚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伸手搭着他的手下车。
脚刚沾地,就见不远处有位挎着菜篮的老妇人往这边望,她自然上前礼貌问道:“麻烦大娘,我打听一下,素玉梅家在哪里?”
老妇人拎着菜篮走近,目光在陆晚星和她身后的苏凌思和远宁身上打了个转,又扫过三人手里拎着的糕点、布料,米面油。
她眉头轻轻皱了皱,疑惑地问。
“素玉梅?你找她做啥?你们是...”
陆晚星心里一紧,连忙稳住语气,笑着回话:“大娘,我叫晚星,是素大娘女儿的故交。特来看看她娘。”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糕点盒,尽量让表情显得自然。
老妇人闻言这才松了眉头,脸上露出热心的笑。
“哦!原来是青禾的朋友啊..哎呀,这姑娘出落的可真水灵!走,我带你去,她家就在我家前头,离我家很近!”
说着就转身引路,脚步轻快地往村里走,还不忘扭头与陆晚星闲聊青禾家情况。
“自从青禾那丫头去了以后,玉梅身子一直不好,前阵子还咳了好几天,青云那孩子懂事,白天去镇上的布庄当学徒,晚上在酒楼干着零活。哎..也是命苦啊。”
陆晚星捏着糕点纸盒的指尖收紧,她本想暗中调查青禾自杀前留下的线索,可此刻听老妇人絮叨着青禾家的窘迫,心里像被浸了凉水,又沉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