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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元宵节已经过去了,只因如今朝廷倡导以孝道治理天下,眼下宫里有一位太妃身体不适,所以各位嫔妃都为她减少膳食、卸去华丽的妆容,以表祈福祝愿之心。

这样一来,不仅不能让出嫁的公主、王妃回娘家探亲,而且各种宴饮娱乐活动也全都取消了。所以荣国府今年元宵节也没有举办猜灯谜的聚会。

刚把过年的诸多事务处理完毕,凤姐儿就小产了。此后一个月里,她都没办法处理家中事务,每天都有两三个太医来为她开药治病。

凤姐儿向来觉得自己身体强壮,即便不出门,但家里的大小事务,她心里依旧盘算着、规划着。每当想起什么事情,就吩咐平儿去向王夫人汇报。身边的人怎么劝她,她都听不进去。

王夫人没了凤姐帮忙,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一个人哪能有那么多的精力?遇到重大的事情,王夫人就自己拿主意;而家里那些琐碎繁杂的事务,就暂时交给李纨来协助处理。

李纨只注重品德修养,却不擅长管理才干,所以难免对下人有些放纵。王夫人见状,便让探春和李纨一起处理事务,还表示等过了一个月,凤姐身体调养好了,再把这些事务交还给她。

哪知道,凤姐天生气血就不足,加上年纪小不懂得保养身体,这辈子又总是争强好胜、费尽心思,心力消耗得厉害。所以虽然只是小产,身体却着实亏空虚弱了很多。一个月之后,还新添了经血不止的病症。她虽然不肯把病情说出来,但大家看她面色蜡黄、身体消瘦,就知道她是因为没有调养好身体。

王夫人只叮嘱她好好吃药调养身体,不要操心家里的事情。

凤姐自己也害怕病情加重,落下个大病根,被别人笑话,所以就想偷偷找个机会好好调养,盼着能尽快恢复如初。

可谁知道,她一直吃药调养到八九月间,身体才渐渐有了好转,经血不止的病症也慢慢止住了。此是后话。

现在先来说说王夫人,她见眼前这般情形,探春和李纨暂时还无法卸下管理园子的职责,可园子里人又多,担心会因照管不周而出现状况。于是,王夫人特意把宝钗请来,拜托她帮忙在园子里多留意、多操心。

王夫人说道:“那些婆子们实在不顶用,一有空闲就聚在一起喝酒、打牌。白天里就睡觉,到了晚上还是打牌,这些我都清楚。凤丫头在园子里的时候,她们多少还有些忌惮,如今凤丫头不在,她们肯定又要趁机偷懒耍滑了。好孩子,你向来是个稳重可靠的人。你那些兄弟妹妹们年纪都还小,我又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管这些事,你就辛苦辛苦,帮我照看照看园子。要是有什么我没考虑到的事儿,你就及时来告诉我,千万别等到老太太问起来,我答不上话。要是园子里那些人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直接说他们。要是他们不听你的,你就回来跟我说。可千万别让园子里出什么大乱子。”宝钗听了这话,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黛玉的咳嗽病又犯了。湘云也因感染了时令的病气,卧病在蘅芜苑中,整日里医药不断。

探春和李纨的住处离得不远,二人最近一同处理事务,与往年不同,来往回禀事情的人频繁进出,实在不太方便。于是,二人商议决定:每天早晨都到园门口南边的三间小花厅里集合,一起处理事务;吃完早饭,直到午后时分才各自回房。

这三间花厅,原本是预备元妃省亲时,供众位执事太监休息起坐的地方。省亲结束后,这里就没什么用处了,每天只有几个婆子在这里值夜。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不必大费周章地修整,只需稍微布置一下,就可以供探春和李纨二人起坐办公。

这花厅上还有一块匾额,上面题着“辅仁谕德”四个字,家里人平时都只叫它“议事厅”。如今探春和李纨二人每天卯时正点(早晨六点)就到这里,直到午时正点(中午十二点)才散去。凡是一应执事的媳妇们等来往回禀事情的,络绎不绝。

大家一开始听说这件事由李纨单独负责处理,心里都暗自高兴,觉得李纨平日里本就是个宽厚仁慈、很少责罚别人的人,处理事情自然会比凤姐儿好应付、好搪塞。后来又添了个探春参与,大家又都觉得探春不过是个还未出阁的年轻小姐,况且平日里她为人最是温和恬淡,所以大家都没把她放在心上,对待事情比在凤姐儿当家时更加懈怠了。

然而,仅仅过了三四天,经过几件事的处理,众人渐渐发觉探春办事的精细周全之处丝毫不亚于凤姐儿,只不过探春平时说话温和、性情柔顺而已。

凑巧的是,连着好些天,有十几处王公侯伯世袭的官员家中有事,这些人家和荣国府、宁国府要么有亲戚关系,要么是世交好友。他们家中有的官员升了官,有的被罢了职,还有的遭遇婚丧嫁娶、红白喜事。王夫人忙着去祝贺、吊唁,迎来送往,根本腾不出空来,府里前面的事就更没人照看了。

这样一来,李纨和探春两人便整天在大厅里处理事务、安排事情。宝钗则每天在上房监督查看,一直等到王夫人回来,她们才各自散去。

天晚上做完针线活,在睡觉之前,宝钗还会坐上小轿子,带着大观园里负责夜间巡逻的人,到园子的各个地方巡查一遍。

她们三个人这样齐心协力地管理府中事务,反而比之前凤姐儿掌权的时候更加谨慎小心了。不过,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们都在私下里抱怨:“刚把那个厉害的‘巡海夜叉’弄走,这下又来了三个厉害的‘镇山太岁’,现在连晚上偷偷喝酒玩乐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一天,王夫人前往锦乡侯府参加宴席。李纨和探春早早地梳洗完毕,在一旁伺候王夫人出门后,便回到大厅里坐下。刚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就看见吴新登的媳妇走进来禀报:“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昨天去世了。昨天已经向太太汇报过,太太说知道了,让回来跟姑娘和奶奶说一声。”说完,她便垂手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那时,有不少人都在旁边等着看她们如何处理这件事,大家都想瞧瞧李纨和探春办事的能力:如果处理得妥当,大家自然会心生敬畏;如果稍有不当之处,大家不仅不会信服,还会在出了二门之后编出许多笑话来取笑她们。

吴新登的媳妇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如果是在凤姐面前,她肯定会早早地献上殷勤,提出许多建议,还会找出许多以往的例子来,任由凤姐儿挑选实施;如今她瞧不起李纨老实,又觉得探春是个年轻的姑娘,所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想试探她们二人有什么主见。

探春便转头问李纨,李纨想了一会儿,说道:“前几天袭人的母亲去世了,听说赏了四十两银子,那这次也赏她四十两吧。”

吴新登家的媳妇听了,连忙答应了一声“是”,接过对牌就要走。

探春说:“你先别急着去支银子。我且问你:前几年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有的是府里的家生子,有的是从外面买来的,这赏赐是有区别的。如果是府里的家生子姨奶奶去世了,赏多少银子?如果是从外面买来的姨奶奶去世了,又赏多少银子?你且说两个例子给我们听听。”

探春一问,负责此事的吴新登家的就全忘了规矩,赶忙赔着笑脸回答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赏赐多点儿少点儿,谁还敢有意见不成?”

探春笑着说道:“你这话可真是荒谬。要我说啊,赏一百两倒挺合适。如果不按照旧例来办,别说是你们会在背后笑话,就是明天见了二奶奶,我也难交代。”

吴新登家的笑着说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去查查以前的账目,只是现在一时半会儿还真记不起来。”

探春笑着说道:“你在府里办事这么多年了,按说应该是经验丰富,怎么连这点事儿都记不住,反倒跑来为难我们。你平时向二奶奶汇报事情的时候,也是现去查账吗?要是真这样,那凤姐姐可就不算厉害了,只能算宽厚仁慈了!还不赶紧把账目找来给我看看。要是再拖一天,到时候不说你们办事粗心大意,反而会显得我们没有主见、没能力了。”

吴新登家的听了,满脸通红,赶忙转身出去了。其他媳妇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伸了伸舌头,暗暗咋舌。这边探春又接着处理其他事务。

不一会儿,吴家的仆妇把旧账本取了过来。探春接过账本翻看,发现上面记录着:府里两个家生奴仆的家人去世,赏赐都是二十两银子;而两个不是家生、从外面买来的奴仆家人去世,赏赐都是四十两银子。另外,还有两个同样从外面买来的奴仆,一个家人去世时赏赐了一百两银子,另一个赏赐了六十两银子。这两笔特殊赏赐下面都注明了原因:一个是因要把父母的灵柩运回隔省的老家安葬,所以额外赏了六十两;另一个是现买葬地,额外赏了二十两。探春看完,便把账本递给李纨一同查看。

随后,探春说道:“给她二十两银子就行。把这本账留下,我们再仔细看看。”吴新登家的听后,便退下去了。

忽然,赵姨娘走了进来,李纨和探春赶忙起身,请她入座。赵姨娘一坐下,就带着哭腔说道:“这屋里的人,一个个都踩到我头上来了,我也就忍了。可姑娘你,也该替我出出这口恶气啊!”说着,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探春见状,连忙说道:“姨娘,您这话是说谁呢?我真是不明白。是谁这么大胆,敢踩姨娘的头?您说出来,我定为您出气。”

赵姨娘抹了把眼泪,气呼呼地说:“就是姑娘你现在在踩我啊!我找谁说理去?”

探春一听,急忙站起身来,急切地说:“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哪里敢啊!”李纨也赶紧站起来,想要劝解。

赵姨娘示意她们坐下,接着说道:“你们先别急着劝,听我把话说完。我在这屋里,辛辛苦苦、熬油点灯地过了这么多年,如今都这么大岁数了。我还有个姑娘你,还有个兄弟,可现在呢,我的地位竟然连个袭人都不如了,你说我还有啥脸面?你也没了脸面,就更别说我了!”

探春笑着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我早就说过,我绝不敢触犯法律、违背情理。”

说着,她便坐了下来,拿起账本翻给赵姨娘看,又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接着说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老规矩,每个人都得遵守,难道偏偏到了我这里就能改了不成?而且不只是袭人,将来环儿娶了外头的媳妇,自然也是和袭人一样的待遇。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争权夺利、分大小的事情,也扯不上什么有脸没脸的话。

“袭人是太太的奴才,我不过是按照老规矩来办事。要是说办得好,那也是领了祖宗和太太的恩典;要是说办得不公平,那也是她自己糊涂、不懂得珍惜福气,也只能任由她抱怨去了。太太把房子赏给了人,我并没有因此觉得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要是一文钱都不赏,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依我看,太太现在不在家,姨娘您还是安安静静地养养神吧,何必总是这么操心呢?太太一直都很疼爱我,只是因为姨娘您总是生事,让她好几次都感到心寒。我要是个男人,能够自由地出去闯荡,那我早就走了,去干一番大事业,到时候自然有我的一番道理。可偏偏我是个女孩儿家,连多说一句话都会被人说成是乱说话。

“太太心里其实都明白。现在她因为看重我,才让我来管理家务,我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呢,姨娘您倒先来作践我了。要是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怕我为难,不让我再管家务了,那才真是我没脸呢,连姨娘您也会觉得没面子的!”说着,探春不禁流下了眼泪。

赵姨娘没了别的话说,只好说道:“太太疼爱你,你应该拉扯拉扯我们。你只顾讨太太的喜欢,却把我们忘了。”

探春回答说:“我怎么忘了?你们各自问问自己,哪个主子不疼爱手下的人?谁会用人来拉扯的?”

李纨在一旁劝说:“姨娘别生气。她不是有意的,她满心想要拉扯你,但嘴上却说不出来。”

探春急忙反驳说:“大嫂子你也糊涂了。我拉扯谁?哪个姑娘们会拉扯奴才的?他们的情况如何,你们应该知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赵姨娘气得满脸涨红,大声质问道:“谁叫你拉扯别人去了?你不当家,我也犯不着来问你这些。可你现在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你舅舅去世了,你多拿出二三十两银子来办丧事,难道太太还能不同意不成?要我说啊,太太那可是顶好的人,可你们这些人呢,一个个尖酸又刻薄,把太太的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太太就是想对你们好,都没处使这份恩情!

“姑娘放心,这事儿也用不着你掏银子。我就盼着等你哪天嫁出去了,还能额外照应照应我们赵家。可你看看你现在,翅膀还没长硬呢,就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儿,一心只想着往那高枝儿上飞!”

探春还没听完,就气得脸都白了,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她质问说:“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刚升了九省检点,怎么又跑出一个舅舅来?环儿出去上学是为什么?为什么拿不出舅舅的钱来?这是故意给我丢脸吗?幸亏我还明白事理,但凡糊涂不知理的,早就急了!”

李纨急得只能劝解,而赵姨娘还在唠叨不休。

忽然,听到有人说:“二奶奶派平姑娘过来传话了。”

赵姨娘一听,这才把刚要出口的抱怨咽了回去。只见平儿走了进来,赵姨娘连忙堆起笑脸,请平儿坐下,又急切地问:“你奶奶身体好些了吗?我正打算去看她呢,就是一直抽不出空来。”

这时,李纨见平儿来了,便问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平儿笑着回答:“奶奶说,赵姨奶奶的兄弟去世了,她怕奶奶和姑娘们不清楚以往的惯例,按照惯例,只能给二十两银子。现在请姑娘您来定夺,如果多给一些也是可以的。”

探春这时早已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连忙说道:“好好的,为什么又要多给呢?难道谁能在娘胎里待上二十四个月才出生的?不然也是那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背着主子逃出性命的人才有特殊待遇吗?你主子倒是聪明,让我来开个先例,她好做这个好人,拿着太太不心疼的钱,白白地赚个人情。你回去告诉她,我不敢擅自增减,免得乱出主意。她要是想多给,就让她自己施恩好了,等她病好了出来,想怎么给就怎么给。”

平儿一来时,就已经大致明白了情况,现在听了探春这番话,更是心领神会。她见探春面带怒色,便不敢像往常那样轻松愉快地对待,只是静静地垂手站在一旁,默默侍立。

这时,宝钗也从上房过来了,探春等人赶忙起身,请她入座。还没等她们开口说话,又有一个媳妇进来汇报事情。

因为探春刚才哭过,所以有三四个小丫鬟端着洗脸盆、毛巾、手镜等物品过来。此时探春盘着腿坐在矮矮的板榻上,那个端洗脸盆的丫鬟走到她跟前,双膝跪地,高高地端起洗脸盆,另外两个小丫鬟也都在旁边屈膝跪着,手里捧着毛巾、手镜以及脂粉等物品。

平儿见侍书不在这里,就急忙走上前去,帮探春挽起袖子、摘下镯子,又接过一条大毛巾,把探春面前的衣襟遮住。探春这才伸手到脸盆里洗脸。

那个媳妇见状,赶忙汇报说:“回奶奶、姑娘,是关于家学里给贾环少爷和贾兰少爷一年公费的事。”

平儿抢先说道:“你急什么!你没长眼睛吗,看见姑娘在洗脸,你不赶紧出去在旁边候着,倒先在这儿说起话来了。你在二奶奶跟前,也这么没眼力见儿吗?姑娘向来宽厚,但我要是去回了二奶奶,就说你们眼里根本没把姑娘放在心上,到时候你们可别吃亏了又来怨我!”

那个媳妇被吓得赶忙陪着笑脸说:“是我太粗心了。”一边说着,一边急忙退了出去。

探春一边对着镜子整理面容,一边对着平儿冷笑说:“你来得晚了一步,还有件好笑的事儿呢:就连吴新登家的这样办事多年的老人,也不把事情查清楚,就跑来糊弄我们。还好我们问了她,她居然还有脸说忘了。我问她,她回你主子话的时候,要是忘了是不是也得再去找找?我猜你主子可没那个耐心等她去找。”

平儿赶忙笑着解释:“她要是敢这么干一次,腿上的筋估计得断两根。姑娘您可别信她们。她们就是看大奶奶心地善良,姑娘您又是个文静羞涩的小姐,所以故意偷懒来糊弄。”

说着,平儿又朝门外说道:“你们要是再这么放肆,等奶奶身体完全康复了,咱们再好好算这笔账。”

门外那些媳妇们听了,都笑着回应:“姑娘,您是最明事理的人。俗话说得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可不敢欺骗蒙蔽小姐。现在小姐您可是贵客,要是真把您惹恼了,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平儿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要是真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接着,她又赔着笑脸对探春说:“姑娘您也知道,二奶奶本来就事情多,哪里能事事都顾得上,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俗话说,‘旁观者清’,这几年姑娘您在一旁冷眼旁观,要是看到有什么该增加或者该减少的地方,二奶奶没考虑到,姑娘您不妨直接提出来增减一下。这样做,头一件,对太太那边有好处;第二件,也不枉姑娘您对我们奶奶的一番情义了。”

话还没讲完,宝钗和李纨就都笑着说道:“这丫头真不错,怪不得凤姐那么偏爱她呢!本来这事儿没什么需要增减的地方,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真得找出几处来好好斟酌斟酌,才不辜负你说的这些话。”

探春笑着说:“我这一肚子气,都没地方发泄,正打算拿她奶奶撒撒气呢,偏巧她就来了,还说了这么一番话,弄得我都没主意了。”

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把刚才那个媳妇叫进来,问道:“环爷和兰哥儿在家学里这一年的银子,是用在什么方面的?”

那个媳妇回答说:“一年里,学里吃点心或者买纸笔,每位学生有八两银子的开销。”

探春说道:“但凡各位爷们的日常开销,都是各自屋里领了月钱的。环哥儿的月钱是姨娘领二两,宝玉的月钱是老太太屋里让袭人领二两,兰哥儿的月钱是大奶奶屋里领。怎么学里每人又多出这八两银子呢?难道去上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八两银子?从今天起,把这一项开支免了。平儿你回去告诉你奶奶,就说我的话,这一条务必得免了。”

平儿笑着说道:“早就该免了。去年奶奶原本就说要免的,只是因为年底事儿多忙忘了。”

那个媳妇没办法,只好答应着离开了。

不一会儿,大观园里有个媳妇端着饭盒过来了。侍书和素云早就抬来了一张小饭桌,平儿也忙着摆放菜肴。

探春笑着对平儿说:“你把话都说完了,该去忙你的了,在这儿瞎忙活什么呀?”

平儿笑着回应:“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儿,二奶奶让我过来,一来是跟大家说说话,二来是怕这儿的人手不够,原本是让我来帮着妹妹们一起伺候奶奶和姑娘们的。”

探春接着问道:“宝姑娘的饭怎么不端过来和咱们一块儿呢?”

丫鬟们听了,赶忙走到屋檐外,让那个媳妇去传话:“宝姑娘现在准备在厅里一起吃饭,让她们把饭送到这儿来。”

探春听到这话,立刻大声说道:“你别瞎指挥人!那些都是处理大事的管家媳妇们,你让她们去要饭要菜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平儿就在这儿站着呢,你叫叫去吧。”

平儿赶忙应了一声,便走了出来。那些媳妇们见状,连忙悄悄地拉住她,笑着说:“哪里用得着姑娘您亲自去叫呀,我们已经派人去叫了。”

说着,她们一边用手帕铺在石矶上,一边说道:“姑娘站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在这太阳照不到的阴凉处歇一歇吧。”平儿于是坐了下来。

这时,茶房里的两个婆子也过来了,她们拿了个坐褥铺好,说道:“石头太凉了,这个坐褥特别干净,姑娘您就凑合着坐一会儿吧。”

平儿连忙笑着道谢:“多谢了。”接着,一个婆子又端来一碗精致的新茶,也悄悄地笑着说:“这茶可不是我们平时喝的,是专门用来招待姑娘们的,姑娘您先润润喉吧。”

平儿赶忙欠身接过茶,然后指着那些媳妇们,悄悄地对她们说:“你们实在太过分了。她是个姑娘家,不愿意发火动怒,这是她有涵养、尊重人,你们却因此藐视她、欺负她。要是真把她惹急了,可不过就是被她批评一句‘太不懂事’就算了,以后你们可就有吃不完的亏了!她要是撒个娇,连太太都得让她几分,二奶奶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你们怎么就这么大胆,敢小看她?这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

众人听了,都连忙说道:“我们哪里敢大胆呀,都是赵姨奶奶挑唆的。”

平儿也悄悄地回应道:“好了好了,各位好奶奶们。都说‘墙倒众人推’,那赵姨奶奶本来就有些糊涂,做事颠三倒四的,一出事就都赖在她头上。你们平时目中无人,心机又深,我这几年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二奶奶要是稍微差一点,早就被你们这些奶奶们整治倒了。就算这样,你们一有机会还要刁难她,好几次都没让你们得逞。大家都说她厉害,都怕她,可只有我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挺怕你们的。前些天我们还聊到这事儿,说再也不能这么忍气吞声了,不然肯定还得生几场气。那三姑娘虽然是个姑娘家,但你们都敢小看她。二奶奶在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里面,也就只怕她五分。你们现在倒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正说着,只见秋纹迈步走来。几个媳妇连忙迎上去,满脸堆笑地问好,还说道:“姑娘您也先歇会儿吧,屋里正摆饭呢。等把饭桌撤了,您再去回话也不迟。”

秋纹笑着回应:“我可比不上你们,哪能等得了。”说着,便径直要往厅里走去。

平儿赶忙喊道:“快回来!”

秋纹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是平儿,便笑着打趣道:“你又在这儿扮什么外围守卫呢?”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坐在了平儿的褥子上。

平儿悄悄问她:“你要回什么话去?”

秋纹说:“我想问问宝玉的月钱,还有我们的月钱什么时候能领。”

平儿不以为然地说:“这算什么大事!你赶紧回去告诉袭人,就说我说的,不管有什么事,今天都别去回。要是回一件,肯定驳回来一件;回一百件,就驳回来一百件。”

秋纹听了,赶忙追问:“这是为什么了?”

平儿和那些媳妇们赶紧把原因告诉她,还说道:“正打算找几件严重的事儿,拿那些有体面的人来开刀,立个规矩镇压一下,也好给其他人做个榜样。你们何苦先去撞这个枪口!你要是这一去说了,她们要是把你们也当成典型处理一两件,又碍着老太太和太太的面子;要是不处理你们,人家又会说偏袒这个、偏向那个,仗着老太太和太太的威风就只敢欺负软弱的。你听听,二奶奶的事儿,她都得驳回来两件,才能堵住众人的嘴呢。”

秋纹听了,吐了吐舌头,笑着说:“幸亏平姐姐在这儿,不然我可得碰一鼻子灰。我赶紧去通知她们。”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接着,宝钗的饭菜送来了,平儿急忙进来帮忙侍候。这时,赵姨娘已经离开,三个人就在板床上用餐。宝钗坐在南面,探春坐在西面,李纨坐在东面。外面,众多媳妇们都安静地站在廊下等候,屋内只有她们几个贴身常侍的丫鬟在旁伺候,其他人一律不敢擅自进入。

这些媳妇们私下里悄悄议论起来:“咱们还是省省心吧,别打那些没良心的主意了。连吴大娘刚才都碰了一鼻子灰,咱们又算哪根葱,有什么面子可言!”她们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等着里面的人吃完饭好进去回话。

只觉得屋内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听不到。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丫鬟高高地掀起帘子,接着又有两个丫鬟把饭桌抬了出来。茶房里早有三个丫头捧着三盆洗脸水候着,一看饭桌已经抬出,便端着水盆进去了。

不一会儿,她们又捧出洗脸盆和漱口盂来。这时,待书、素云、莺儿三个每人用茶盘端着三盖碗茶走了进去。

等她们三人出来后,待书对小丫头子吩咐道:“好好伺候着,我们吃完饭就来换你们,别又偷懒坐着去了。”众媳妇们这才一个个规规矩矩地进去回话,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轻慢疏忽了。

探春的怒气渐渐平复下来,她便对平儿说:“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早就想和你家奶奶商量了,现在刚好想起来了。你吃完饭就赶紧过来。宝姑娘也在这儿呢,咱们四个人一起商量商量,之后再详细问问你奶奶,看看这事儿可行不可行。”平儿应了一声,便回去复命了。

凤姐儿便问道:“怎么去了整整一天?”

平儿笑着,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

凤姐儿听后,笑道:“好,好,三姑娘真是不错!我就说她行。只可惜她命不好,不是太太亲生的。”

平儿笑着说:“奶奶这话可就糊涂了。就算她不是太太亲生的,难道还有人敢小看她,不把她和别的姑娘一样看待吗?”

凤姐儿叹了口气,说:“你哪里能明白,虽说庶出和嫡出表面上一样,但女儿家毕竟和男儿不同。将来议亲的时候,现在有些轻薄的人,会先打听姑娘是嫡出还是庶出,很多人就因为姑娘是庶出而不要。他们哪里知道,别说是庶出了,就算是我们家的丫头,也比有些人家的小姐强呢。将来不知道哪个没福气的,会因为挑剔是嫡出还是庶出而误了大事;也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不挑这个能得到好姻缘。”

说着,她又笑着对平儿说:“你知道我这几年想了多少省钱的法子,家里人大概没有不背后恨我的。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虽然心里明白些,但一时也难以放宽。再者说,家里支出多,收入少:不管大事小事,还是按照老祖宗在世时的规矩来办,可是一年下来的产业收入却不如以前了。要是太节省了,外面的人会笑话,老太太和太太也会觉得委屈,家里的人也会抱怨我刻薄;要是不早点想办法节省,再过几年家底就都要赔光了。”

平儿说:“可不是这话!将来还有三四位姑娘要出嫁,两三个小少爷要娶亲,还有老太太要赡养,这几件大事还没办呢。”

凤姐儿笑着说道:“我也考虑到这些方面了。目前的安排倒是足够的:宝玉和林妹妹,他们俩一个娶妻一个出嫁,用不着动用府里的公账钱,老太太自己有私房钱会拿出来。二姑娘是大老爷那边的,费用也算不到咱们这边。剩下三四个姑娘,满打满算每人花上一万两银子。贾环娶亲花费有限,三千两银子就足够了,随便从哪个地方省下一小笔就能凑出来。老太太要是去世,丧事上的一切费用早就安排好了,不过是一些零星的杂项开支,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千两银子。如今再节省些,陆续凑起来应该也足够了。就怕突然又冒出一两件意外的事情来,那就麻烦大了。

“咱们先别考虑以后的事情了,你先吃了饭,赶紧听听她们在商议什么。这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我正愁没人能帮我呢。虽说有个宝玉,可他根本不是能管家里事的人,就算把他收服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大奶奶一心向佛,也不顶用。二姑娘更不用说了,而且她也不是咱们屋里的人。四姑娘年纪还小。兰儿更是年纪小。贾环就像个被冻得毛发稀疏的小猫,只等着有热乎的灶火炕让他钻进去暖和罢了。真不知道同一个娘肚子里怎么能生出差别这么大的两个人来,我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就不服气。

“再说林丫头和宝姑娘,她们俩倒是不错,可偏偏都是亲戚,又不方便管咱们家的家务事。况且林丫头身子弱得像盏美人灯,风一吹就坏了;宝姑娘主意正得很,‘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也很难去问她什么。

“这么算下来,就只剩下三姑娘一个人能干,她心里有数,嘴上也能说会道,又是咱们家的正牌小姐,太太又疼爱她,虽然表面上对她的态度淡淡的,那都是因为赵姨娘那个老东西在中间搅和,实际上太太心里对三姑娘和宝玉是一样的疼爱。像贾环这样的,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要依着我的性子,早就把他撵出去了。

“如今三姑娘既然有这个想法,正好和她一起合作,大家相互扶持,我也不至于孤孤单单的了。从正理和天理良心上来说,咱们有她这么一个人帮忙,咱们也能省点心,对太太的事情也有好处。要是从私心藏奸的角度来说,我也太狠毒了,也应该收敛一下,回头看看自己的行为了。要是再一味地苛刻待人,让人恨到极点,暗地里笑里藏刀,咱们两个人才四只眼睛、两颗心,一时没防备,反而会坏了事。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她出头来处理事情,众人对咱们往日的怨恨也能暂时缓解一些。

“还有一件事,我虽然知道你特别明白事理,但怕你心里转不过弯来,现在我要嘱咐你:她虽然是姑娘家,但心里什么事都清楚,只是说话比较谨慎罢了。她又比我多读了些书,认识字,比我还要厉害一层。如今有句俗话,‘擒贼必先擒王’,她现在要开始施展手段,一定会先拿我开刀。要是她反驳我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分辨,你越恭敬,越说她反驳得对才好。千万别想着怕我没面子,和她硬碰硬,那样就不好了。”

平儿没等凤姐儿把话说完,就笑着说道:“你可别把人瞧扁啦。我刚才都已经先行动起来了,这会儿你又反过来嘱咐我。”

凤姐儿笑着回应:“我呀,是怕你心里眼里只装着我一个人,把其他人都给忘了,所以才不得不嘱咐你几句;既然你已经提前行动了,那说明你比我还明白事儿呢。你瞧你,又着急了,满嘴‘你’‘我’地嚷起来。”

平儿故意气她道:“我就偏说‘你’!你不依,不过是打我一顿嘴巴子。难道我这脸还没尝过不成!”

凤姐儿笑着嗔怪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还要我多少次提醒你才肯罢休啊?你看看我这病成啥样了,你还来气我!过来,坐到我身边来,反正这会儿也没外人来,咱们就一块儿吃个饭,这才是正经事儿呢。”

正说着,丰儿和其他三四个小丫头走进屋来,把一张小炕桌摆好。

凤姐儿日常只吃燕窝粥,再配上两碟精致小菜,每日按规矩分配的菜暂时减了。

丰儿便把平儿按规矩分配的四样菜端到桌上,又给平儿盛好了饭。

平儿单膝跪在炕沿边,半截身子还立在炕下,陪着凤姐儿一起吃了饭,之后又服侍凤姐儿漱口、洗脸。

漱完口、洗完脸,凤姐儿嘱咐了丰儿几句,这才前往探春住处。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人都散去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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