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了一根手指头，指尖微微蜷起，那姿态轻慢得像是在逗弄檐下讨食的雀儿，
如此轻蔑。
德福总管犹豫了一下。
主要是自己的身份，除了皇帝陛下还有太后娘娘的旨意，一般二般的人不敢这么不客气了。
但是神仙的诱惑在，他还是听从了内心的安排，走过来。
我倒是听听，你这老道怎么蛊惑人心？
灵虚道长凑到他的耳边。
“你如此这般……”
说了一通。
德福越听眼睛越亮，心里越沉。
“此事可行？”
“万全之策，你看哪一个菩萨不是满堂香火、句句赞美？”
“哪曾听过半句批评。”
“只有赞美没有批评，唯神也！”
老道直接打了包票。
甚至过于激动，佛尘“啪”的一声甩动的时候，两人得了一身的水滴子。
德福总管皱了皱眉，这老道这是故意的吧，也不知道拧拧水。
算了！
正事要紧，于是他点点头，
“你这么一说，也真是道理多多，我考虑一下！”
“毕竟此事干系重大，风险太多。”
灵虚道长冷冷一笑，
“阉人就是心眼多！”
但是无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皇帝如果成了“神”，那就需要代言人。
想到这儿，他又看了看十八皇子萧祁乐逃走的方向。
嘿嘿一笑。
小子，祝你好运！
……
廊下的雨丝已细得像江南绣娘手中的银线。
若有若无黏在青灰砖面上，晕出点点湿痕。
宫女太监们捧着铜盆扫帚，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清扫积水，生怕溅湿了一旁公主们的裙角。
“哎哎！你们是没瞧见方才那场面！” 一位公主捏着柄螺钿团扇，扇面上的缠枝莲随着她的动作晃得人眼晕。
她笑得肩头直颤，鬓边金步摇叮当作响，
“好多宫人都看见了，十八皇子萧祁乐那一身——红的黑的糊了满襟，活像从染缸里刚捞出来似的。”
“跌跌撞撞往前跑，嗓子都喊劈了，一个劲儿叫‘虫子要吃人了’！”
这话刚落，围在廊下的几位公主顿时笑作一团。
“我看哪，是快把咱们笑死了！” 另一位公主用丝帕捂着嘴，眼角笑出浅浅细纹，
“他前儿还把御花园的荷花池搅得底朝天，捉了锦鲤串成串儿晒鱼干，今儿倒好，跟虫子较上劲了？”
“这又是玩的什么新鲜损招？”
“依我看，定是往日里踩死的虫子多了，遭了报应！”
有人晃着手里的素面团扇，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听说他跑的时候还喊着要去找太后做主呢，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太后要是见了他那满身‘血水’的狼狈样，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可不是嘛！” 立刻有人附和。
一边附和一边笑的更欢，团扇摇得越发勤快，扇出的风带着她身上的香粉气。
“我倒真想瞧瞧，他那两条蹦跶惯了的细腿，要是真被打断了，往后还怎么调皮捣蛋！”
她正说得热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那团扇要么好好攥着，要么就捂紧了嘴笑，这么晃来晃去的，晃得人眼晕。”
十五公主穿着一身月白绫罗裙，袖子很长，手里连个扇柄都没拿。
站在廊柱旁，神色淡然地看着她们。
“十五姐姐，” 有公主收敛了些笑意，却还是嘟囔道，
“这雨刚停，空气闷得很，我这不是热嘛。”
十五公主扫了她一眼，目光又淡淡扫过周围——十来位公主里，倒有八九个手里捏着团扇，正有模有样地扇着。
有的扇面绣着百鸟朝凤，有的绘着山水楼阁，摇得都格外卖力，仿佛真有多大的暑气似的。
她冷哼一声。
还能为什么？
说出来简直笑死人。
看着天上萧琳儿，吃什么神仙火锅，这帮人也煞有介事的，跟着吃。
人家吃的满头大汗，她们假装的也热起来了。
还有脸笑话十八皇子。
谁更可笑还不知道呢。
回头那些奴才们一传。
一个个假装吃火锅，奴才们呢，该干啥干啥。
公主们把自个热死了。
听听！到时候不定传的多难听呢。
没等着笑别人自个儿先被奴才的笑死了。
十五姐姐的后槽牙咬得发紧，指节捏得泛白，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说了！
说的多了，一个个还以为自己是嫉恨萧琳儿，才怎么着她们呢！
白眼狼们！
以前是怎么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如今看萧琳儿上了天，她们以为自己也是天上客了。
真真是小人行径。
“十五姐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有位公主忍不住问道，手里的团扇无意识的摇晃着。
“看什么去啊？看十八皇子作怪？”
“他做过的还少吗，回头看着他作怪，他皮糙肉厚的，挨顿揍没什么，咱们还得挨一通批评。”
“就丢了大人了。”
十五公主没好气的说道。
“十五姐姐你不去我要去看了，他做了好多怪，但是从来没说虫子把他咬死了，都是他弄死了别的。”
“这次我主要看他突然撒这么个漏洞百出弥天大谎，是为了什么？什么样的巨型虫子妖怪虫吗？”
“对对对，笑死了，什么样子的虫子能把它咬死，他皮糙肉厚的？”
“我还想看看他真把太后娘娘惹着了，真让他吃虫子。”
“活着让他吃。”
“反正他也逼着别人这么干过。”
“他逼着谁干过？”
“你们忘了，不可说不可说。”
说话的公主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一根手指指了指地下。
眼睛眨了又眨。
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是立刻有公主不明白这眼色，
“你是说天上的萧琳儿，死了的十六啊？”
“天上一个，地下一个。”
“我可没说，你们可别冤枉我。”
“咱们皇家最是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
说话的公主一边说一边笑，其他的公主们随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