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荃也没有多问,只是沿途默默观察,将一切记在心里。
等到午饭时间,两人便返回了义庄。
而赵土自然早已备好了饭菜,依旧在院中等候。
只是两人刚吃没多久,木门忽然被推开,换上一身寻常衣裳的许教长走了进来,面色带着几分怒意。
“人怎么还没离开?”
他显然是在责问赵土。
赵土连忙起身,走到许教长面前,低声解释:“这位道长确实有真本事,所以我想……”
“你真是不长记性!”
许教长也压低声音,像是刻意避开苏荃的耳目,对赵土训斥道:“这种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前些年来的那两个道士,难道你忘了?”
“他们非但没能帮我们,反倒丢了性命,还惹怒了……我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把事情压下来?”
许教长语气沉重:“赵伯,我知道你也是好意,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次再失败,咱们这些人可就彻底完了!”
赵土被说得脸色发白,语气低落地道:“那……我们就只能这样,年复一年地祭祀下去吗?教长,镇子里还能献祭的男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十几年后,我们又该怎么办?”
许教长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真到了那时候,对我们来说,或许反倒是一种解脱。”
赵土沉默良久,最终咬牙道:“可总得……总得试一试吧,如果不行,我会让他离开。”
许教长盯着他,最后摆了摆手:“随你吧,反正夜里不准他出门,要是出了事,镇子里没人会管。”
说完,他又看了眼仍在从容吃饭的苏荃,转身走出了义庄。
有了许教长的默许,镇上人对苏荃的态度总算缓和了些,不过该有的戒备还是少不了。
这也让苏荃原本打算从他们口中套出些情报的计划彻底落空——这些人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
看来,要真正弄清楚这个镇子的秘密,还得从赵土身上入手。
然而,临近傍晚时,镇子上又驶来一辆马车。
车上下来四名年轻人,皆穿着便装,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满脸风尘,像是赶了许久的路。
领头的是个留着短须的男人,他四处打量了一番,对身后的几人说道:“应该快到了,今晚就在这镇上歇一晚,补充些食物饮水,明早再出发。”
“好。”
他身后一人应道:“赶紧找个地方吃饭休息吧,我都快累散架了。”
“就是就是。”
另两人也连连点头,脸上写满疲惫。
没等他们多等,许教长便带着几名镇民迎了上来。
“你们是谁?”
许教长显然在镇中地位不低,因此那短须男子赶紧解释道:“哦,我们是从鹿城来的,打算去羊城投亲。”
“刚好路过这儿,想歇歇脚,吃点东西、休息一晚。”
“不行!”
许教长一口回绝:“我们镇子最近不接待外人,请你们尽快离开。”
“别啊。”
短须男子急忙道:“我们会付钱,不会白吃白喝!”
“就算给再多钱也不行。”
许教长瞪了他一眼:“我是为你们好!”
“这话就不对了。”
后面一个年轻人上前,语气诚恳地说:“您看看这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周围又都是荒野,夜里赶路很可能会遇上野兽。”
“您就当帮我们一回,给个方便吧。”
年轻人说的确实是实情。
这个年代,许多地方人烟稀少,野兽横行。
夜里行走在荒郊野外,除非是大队人马,否则几个人结伴而行也十分危险,说不定就进了猛兽的口里。
许教长考虑片刻,脸色有些难看。
最终叹了口气:“唉,也是你们运气不好……想住也可以,但只能住在义庄里,食宿我们全免,你们愿不愿意?”
“义庄?”
有个人露出不悦的神情,却被身边的人轻轻拉住。
胡须男则点头微笑道:“义庄也行,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倒也不怕。”
“哼,反正虱子多了不觉得痒,已经住进一个人了,再多几个也没什么。”
许教长扫了他们一眼,随即挥手道:“来个人,带他们去义庄。”
那名镇民便领着四人前往义庄,随后便离开了。
院子中,苏荃正与几人互相寒暄,毕竟基本的礼节还是必要的。
胡须男自称姓陈,名叫陈亩,家中有位亲戚在羊城发财,这次是打算前去投靠。
穿白衣的那位名叫段西龙,体格健壮,力气不小,是陪同陈亩一同前往的。
穿蓝衣、身形瘦削的是韩奉,念过几年书,想在羊城谋份差事。
最后一个寡言少语的,名叫常士杰,只简单说自己要到羊城去做点买卖,其余不多多言。
四人皆是鹿城人,因此一路结伴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听闻苏荃自称是茅山道士,几人虽略有诧异,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个年头,不少玄门子弟下山游历红尘,道士和尚四处可见。
赵土将他们带到一间空屋前,刚推开门,一股灰尘味便扑面而来。
“这屋子原本是用来堆杂物的,搁置久了没人打理,几位今晚就将就一下吧,义庄那边实在腾不出地方了。”
赵土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没关系。”
领头的陈亩摆摆手:“出门在外,哪能事事讲究。
老伯给我们找四套被褥来,我们自己收拾一下。”
四位年轻人动作利索,天色刚暗下来,屋子便被打扫得干净整洁。
赵土也如约送来了被褥。
“几位后生,不知许教长有没有提醒过你们,老朽还是要再说一遍——今晚万万不可出门!”
赵土望着他们,语气郑重:“要是觉得闷,可以在院子里走走,茅房也在院子角落。
但千万不能踏出义庄一步!”
“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声响,都别理会,安心睡自己的觉,明早天一亮,就赶紧收拾离开。”
段西龙壮着嗓门问道:“许教长也这样说过,老伯,你们这镇子规矩咋这么古怪?难道夜里闹鬼不成?”
“别瞎说!”赵土连忙制止,“习俗就是如此,反正你们明早就走了,安心休息吧。”
说完,他便退出了屋子。
大门关上后,四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什么怪地方。”韩奉一边整理书册,一边低声埋怨,“连晚上都不准出门,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就是。”段西龙也接口,“让我们住义庄……我们就算不是阔人,住得起客栈的钱还是有的!”
“行了,别瞎唠叨。”陈亩出声制止,“老老实实睡觉,管那么多做什么?大半夜的,你们想出去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