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未死且已在漠北厄星谷扎根的消息被最终确认,萧执的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铁块,压抑得让人心口发闷。
烛火的光芒似乎都无法穿透这浓稠的凝重。
拓跋弘不仅活着,更与掌握着诡异星象巫蛊之术的神秘势力联合,其图谋,显然已超出了单纯复仇的范畴。
圣山之心那关乎气运的力量,乃至整个大周王朝的国运命脉,恐怕都已成了这条蛰伏恶狼眼中势在必得的猎物。
此刻,一个无比艰难、关乎未来的抉择,沉甸甸地压在了萧执的肩头。
是选择留在京城,凭借王府和京畿卫戍的力量,采取守势,严密防护,与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继续周旋,确保妻儿的绝对安全?
还是……主动出击,亲自率领最精锐的力量,千里奔袭,直扑漠北厄星谷,趁拓跋弘立足未稳、那未知的邪恶仪式或许尚未完成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连根拔起,从根本上铲除这心腹大患?
若选择留守京城,看似稳妥,实则被动。
敌暗我明,防不胜防,不知那阴险的毒蛇何时会发动更刁钻、更致命的袭击,苏晚和念安将时刻处于悬剑之下的恐惧之中,永无宁日。
而且,若坐视拓跋弘在漠北与那股邪异势力结合,一旦让其成了气候,掌握了更可怕的力量,届时再想剿灭,必将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后果不堪设想。
若选择主动出击,固然能掌握战略主动,直捣黄龙,但京城必然空虚。谁能保证敌人没有更深的伏笔?
万一在他远离之时,京城生变,苏晚和念安将失去最坚固的屏障,直面无法预料的危险。
更何况,远征漠北,深入不毛之地,路途艰险,环境恶劣,加之敌人以逸待劳,胜负之数实难预料,归期更是渺茫。
苏晚悄然走进书房,没有惊动沉思中的萧执。她看着他那紧锁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的眉头,心中已然明了他在权衡着什么。
她没有丝毫犹豫,走到他身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王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去吧。”
萧执蓦然抬头,看向她。
苏晚迎着他的目光,继续平静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京城有我,有陈砚书打理内外,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护卫。念安身上的‘护身灵纹’也已绘成,短期内应可保他无虞。
拓跋弘,才是这一切祸乱的源头,是悬在我们头顶最锋利的刀。若不趁现在将他彻底铲除,我们,乃至这天下,都将永无宁日。”
她抬起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抚平他眉宇间那道深刻的褶皱,眼神温柔似水,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支持与决绝,
“我和念安,会在这里,好好的,等你凯旋。”
萧执喉头滚动,千言万语,无尽的担忧与不舍,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如同誓言般的承诺。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声音低沉而沙哑:
“好。等我回来。”
决断既下,便再无犹豫。
萧执立刻以“例行巡边,震慑不臣”为公开理由,以雷霆速度,秘密点齐了麾下最为精锐的三千玄甲铁骑以及“影煞”暗卫中的顶尖高手。粮草、军械、药品……
一切出征所需,都在极度隐秘与高效中迅速筹备妥当。
王府内外,看似一切如常,实则已进入一种外松内紧的临战状态。
然而,就在萧执紧锣密鼓筹备着给予漠北致命一击的同时。
京城,某座门庭显赫、却鲜少引人注目的深宅大院之下,一间墙壁上刻画着扭曲符文的地下密室内,一个苍老、干涩,带着一丝仿佛金属摩擦般诡异笑意的声音,在昏黄的烛光下幽幽响起:
“鱼饵已然撒下,罗网也已张开。
现在,就看我们这位情深义重、以国事为重的护国亲王殿下,是要固守在他的温柔富贵乡里,还是……
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我们为他精心准备的……绝地了。”
密室外,京城的天色不知何时再次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低低地压着殿宇楼阁的飞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场即将同时席卷漠北荒原与京城锦绣之地的巨大风暴,已然在暗流的疯狂涌动中,缓缓拉开了它狰狞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