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岩石上,蓝光在血迹边缘轻轻荡开,像一圈微弱的涟漪。
秦昊的手没有抖,断剑依旧稳稳压在那人咽喉处。可他能感觉到,肩头玉卵的搏动比刚才更慢了,每一次跳动都像是从深处挤出的最后一丝力气。他没抬头,却知道远处阵眼的方向,有一个人影正跪坐在地,双手结印未散。
那是慕容雪。
她指尖早已没了血色,指甲边缘泛着青灰,唇角还挂着干涸的血痕。刚才那一口精血喷出后,她的身体就晃了晃,差点栽倒。但她撑住了,用双臂死死撑住地面,十指死死抠进石缝,只为不让手印偏移半分。
周天星斗阵的三百六十颗星辰虚影,在空中明灭不定。有些亮得刺眼,有些却忽闪欲熄。整个大阵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运转变得滞涩。若再拖片刻,不等逆转完成,阵法便会自行崩塌,反噬施术者。
秦昊眼神一凝。
他不动声色地将断剑微微抬起,剑脊上的青金辉光顺着刃面滑落,一滴火焰状的光珠坠下,精准落入脚边一道裂痕中。那裂痕原本是阵眼连接主脉的节点,因能量紊乱而断裂,此刻被这滴光珠渗入,竟缓缓泛起一层淡银光泽。
整座大阵,猛地一震。
远处的慕容雪立刻察觉到了变化。她咬紧牙关,趁着这一瞬的能量回稳,十指猛然翻转,结出最后一个逆八卦印。她的动作极快,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枯竭的僵硬,每根手指都在颤抖,仿佛随时会断。
“星轨倒行,斗柄南指——”
她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
“逆转……归墟!”
最后一个音节出口的刹那,天空中的星辰虚影齐齐一颤,随即全部调转方向。原本环绕战场、用于防御的星光屏障轰然瓦解,化作一道螺旋状的光柱,自九天之上贯穿而下。
光柱落点,正是暗影楼主所在的位置。
那人原本低垂着头,胸口还在微弱起伏。可在光柱降临前的一瞬,他的脖颈忽然抽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紧接着,他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个极淡、极冷的笑容。
下一刻,光柱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狂风呼啸。只有一声极轻的“嗤”响,如同热针穿雪。那道银白光柱自天外而来,笔直贯穿他的胸膛,从背后透出半尺余光。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双膝不受控制地弯下,最终重重砸在碎岩之上。
尘土飞扬。
他跪在那里,背脊佝偻,胸口前后各有一个碗口大的空洞,边缘焦黑,却没有流血。那不是普通的伤,而是法则层面的抹除——连血肉都被星辰之力净化成了虚无。
慕容雪的手印终于松开。她整个人向前一倾,靠着手臂勉强撑住才没倒下。她的呼吸很浅,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睛仍睁着,死死盯着战场中央。
秦昊站在原地,脚下踩着尚未冷却的碎石。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清晰了许多,那种压抑在心头的阴冷感正在退去。他低头看了眼断剑,剑身上的青金辉光已经暗淡,只剩下几缕残焰在刃尖跳动。
他抬起左手,轻轻碰了碰肩头的玉卵。
温度依旧很低,但搏动还在。他知道,雏凰还没走。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经脉仍有隐隐作痛,尤其是右臂,新生的血痂下传来一阵阵发麻的胀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缓慢游走。但他没管这些,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脚步落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 crunch 声。
他走到暗影楼主面前,蹲下身,将断剑横架在其脖颈之上。剑锋贴着皮肤,压出一道浅痕。那人头颅低垂,长发遮住了脸,只有嘴角还维持着那个诡异的弧度。
“你的路,到此为止。”
秦昊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像是刻在石碑上的字。
那人没回应,也没动。
秦昊盯着他,目光沉静。他没有立刻斩下,而是将左手按在玉卵上,闭眼感知对方魂体波动。雏凰虽虚弱,但仍能提供一丝残余的共鸣之力。他借着这股力量探入对方识海,发现其本源确实已破碎大半,仅剩的一丝意识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熄。
可就在他准备收手时,玉卵突然轻轻一震。
不是警告,也不是攻击提示,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牵引感,像是有人在他脑海里轻轻扯了一下线。
他睁开眼,眉头微皱。
几乎是同时,他察觉到系统面板迟迟未更新状态。按理说,目标生命值低于临界点,应立刻弹出击杀提示。可现在,识海一片寂静,连最基本的战斗数据都没有刷新。
他重新看向眼前之人。
那人依旧跪着,姿势没变,可秦昊忽然觉得,他的影子……有点不对。
不是形状的问题,而是影子与地面接触的部分,似乎比正常情况下多出了一圈模糊的轮廓。那轮廓极淡,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且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四周扩散。
秦昊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握剑的手。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将断剑的锋刃又压深了半分。皮肤被割开一道细口,一滴黑红色的血珠缓缓渗出,顺着剑身滑落。
就在那滴血即将落地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人脖颈处原本毫无动静的皮肤,忽然鼓起一个小包。那包块迅速移动,沿着喉管向上爬升,最终停在下巴下方,形成一个米粒大小的凸起。
紧接着,那凸起微微一颤。
秦昊瞳孔骤缩,本能地想后撤。
可他已经来不及了。
那颗小点猛然炸开,喷出一股极细的黑色雾丝,直射他眉心。速度之快,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肩头玉卵猛地发烫。
一道纤细如发的青焰自卵中激射而出,与那黑雾在空中相撞。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极短促的“噼啪”,像是火柴擦过粗糙的墙面。黑雾瞬间扭曲、溃散,化作几缕焦烟飘散。
秦昊喘了口气,额头已渗出冷汗。
他低头看去,玉卵表面那道细小裂纹比刚才更深了些,几乎要裂成两半。里面的搏动变得断断续续,像是随时会停下。
他咬牙,右手再度发力,剑锋压得更紧。
“最后一个问题。”
他盯着那人低垂的脸,声音冷得像冰。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那人依旧沉默。
可就在秦昊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低笑。那笑声极轻,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扭曲感。
然后,他的头缓缓抬了起来。
长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一张布满裂纹的脸。
那些裂纹中,透出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