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重重砸落在某种坚硬冰冷的表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吸附靴在撞击中失效,他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浑身每一处肌肉都在尖叫抗议。
小咿摔在他不远处,圆筒状的身体擦着地面滑出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它展开的护盾已经彻底消失,身体表面多处焦黑破损,几条细小的电火花在伤口处噼啪作响,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地瘫软下去,头顶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小咿!”林奇忍着剧痛爬过去,拍了拍机器人冰冷的外壳,毫无反应。它内部的微型跃迁装置显然彻底过载烧毁了,或许还包括它的核心处理器。这个父母留下的、一直默默陪伴他的老伙计,为了救他,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
一阵尖锐的悲痛刺中林奇,但此刻甚至没有时间哀悼。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一片黑暗。只有他破损防护服上自带的微弱照明灯,在周围投下摇曳不安的光斑。
他似乎身处一个极其巨大的封闭空间。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某种陈腐的尘埃味道,但至少可以呼吸——气压接近正常,只是含氧量似乎偏低,让他有些胸闷。
灯光所及之处,是扭曲的巨大金属横梁,如同巨兽的肋骨般向上方穹顶延伸,没入更深沉的黑暗。地面上散落着各种难以辨认的机械零件、断裂的管道和凝固的、颜色可疑的油污。远处,隐约能看到更高大的阴影,像是沉默的庞大机器,或是建筑的残骸。
这里绝非自然的洞穴。而是一个……巨大的废弃工厂?或者某个巨型设施的内部?
“璃?”林奇尝试呼叫,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显得微弱而孤独。
通讯器里只有一片沙沙的静电噪音。与小咿的微型跃迁不同,这次超短距、极不稳定的跳跃,似乎彻底中断了他和飞船主控AI璃的联系。他现在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冰冷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用力一咬舌尖,疼痛刺激着他保持清醒。
他不能倒在这里。父母的下落、那可怕的悬赏、还有……他低头看向自己依旧紧紧抓在手里的那个哑光黑的金属盒子。
“创世之种”?
就是这个东西,引来了佣兵的致命攻击。
他小心地检查盒子。表面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按钮或接口,严丝合缝,仿佛一块实心的金属。但指尖触碰时,那种微弱的、类似静电的刺痛感依然存在。
暂时弄不明白。林奇将它小心地塞进防护服内侧的储物袋,拉好拉链。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己在哪,并活下去。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的装备:一把标准的多功能生存刀,能量指示仅剩三分之一的小型能量手枪(几乎是装饰品),防护服生命维持系统显示还能运作大约十个标准时,照明灯,以及一个基础环境检测仪。
检测仪上的读数让他眉头紧锁:辐射水平轻微超标,空气成分复杂含有微量有毒颗粒,环境温度极低。
这里不是一个适合长期停留的地方。
他站起身,忍着浑身的酸痛,选定了一个方向——似乎有微弱空气流动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探索。吸附靴坏了,他只能踩着厚厚的尘埃和碎屑小心移动,尽量不发出声音。每一步都让心跳加速,未知的黑暗仿佛潜藏着无数危险。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穿过一片如同森林般林立的断裂管道区,前方的景象让他停下了脚步。
灯光照亮了一面巨大的、倾斜的金属墙壁。墙上原本可能有涂装或标识,但现在只剩下大片大片的剥落和锈迹。然而,在墙壁底部,他看到了一排已经黯淡破损、但依稀可辨的通用语字母:
第 7 制造中心 - β 区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柯伊伯带 工业联合体 - “巨人”级战略平台部件专用
林奇的心脏猛地一跳!
柯伊伯带工业联合体!“巨人”级战略平台!
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柯伊伯带工业联合体,是人类星际扩张早期,位于太阳系柯伊伯带的一个巨型工业制造中心,鼎盛时期曾负责建造包括“巨人”级在内的早期战略级太空平台,堪称一个时代的奇迹。但在一次灾难性的、原因众说纷纭的超大规模事故后,整个制造中心彻底废弃,变成了漂流在柯伊伯带边缘的一大片危险废墟坟场,被称为“柯伊伯亡骸”!
小咿那个过载的微型跃迁装置,竟然把他从遥远的礁石星云,直接扔回了太阳系边缘的柯伊伯亡骸?!
这简直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柯伊伯亡骸的危险程度比废弃矿带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不仅环境极端恶劣,结构极不稳定,充斥着辐射和陷阱,更流传着各种可怕的传闻——从因事故而变异存活下来的疯狂AI,到依靠掠夺废墟为生的凶残拾荒者部落!
就在林奇被这惊人的发现震得心神摇曳之际——
“哧……哧……”
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突然从侧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
林奇瞬间屏住呼吸,猛地关闭了防护服的照明灯,将自己紧紧贴在一根冰冷的巨型支柱后面,心脏狂跳。
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近。
渐渐地,一点摇晃的、昏黄的光晕出现在远处通道的拐角。
不是自然光,也不是先进的照明设备的光,更像是……古老的乙炔气灯?
借着那昏黄的光晕,林奇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人形生物?佝偻着背,穿着由破烂皮革、金属片和管线胡乱拼凑成的臃肿防护服,头上戴着一个硕大的、镜片浑浊破损的金属头盔,一根管子从头盔连接到背后一个小型、嘶嘶作响的气罐上。他\/她手里推着一辆锈迹斑斑、吱呀作响的小推车,车里堆满了各种扭曲的金属零件和线缆。
一个拾荒者!
而且看其装备的简陋和原始程度,很可能是长期生存在这片废墟中的“土着”!
那名拾荒者似乎并未发现林奇,只是慢吞吞地推着车,低着头,像是在搜寻着地上任何可能有价值的小零件,嘴里还用一种含糊不清、变调的口音哼唱着某种诡异的歌谣,歌词破碎难辨:
“……敲下铆钉……拆掉骨头……老爷们饿了……要吃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