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州城守府的议事厅内,烛火通明,将围坐于长桌旁的身影映照得清晰而坚定。此番聚首,气象已然不同。陆轻尘与苏嫣然的归来,不仅带来了江南秋水山庄缔结同盟的诚意,更将一股历经生死淬炼的锐气注入其中。此刻,西南的坚韧、江南的财智与江湖的锋芒,首次真正交融。
赵天佑居主位,其左是安坐于轮椅中、面色苍白却目光如炬的铁心,身旁是面容疲惫却眼神专注的白芷与侍立一旁的狗娃。其右则是伤势未愈却脊背挺直的陆轻尘,与虽带风霜之色却沉静自若的苏嫣然。桌案之上,不仅铺开着西南山川形势图,更有陆轻尘凭记忆绘就的中原势力草图,以及秋水山庄提供的关乎漕运、商路的机密图卷。
厅内气氛,已非往日固守愁城的沉闷,一种混杂着审慎与激荡的全新气息在无声流动。
赵天佑手指点在地图几处流民标记上,沉声道:“据白大夫隔离营所录,兼有陆兄带回的消息,北地几大藩镇已无转圜,战祸极烈。眼下流民恐仅为先声,溃兵、饥荒,乃至……更凶险的疫病,必将接踵而至。”他目光转向白芷。
白芷接口,忧色具体而清晰:“确是如此。目前营中已感压力,防治时疫的药材存量远远不足。若病患数量骤增,现有的人手与经验,皆难支撑。”
“药材粮秣,乃眼下存亡关键。”赵天佑看向陆轻尘与苏嫣然,“陆兄,苏姑娘,秋水山庄于江南及运河沿线根基深厚。可否请沈少主设法,优先调配一批急需药材与耐储粮种而来?我西南愿以矿产、皮革相易。”
苏嫣然微颔首:“此行前已与沈少主议及。江南虽受波及,元气犹存。筹集药材可即刻办理,经由可靠渠道,分批密运入境。然今水陆皆不甚平,需得力人手沿途护卫。”她目光转向陆轻尘。
陆轻尘沉吟道:“护卫之事,我可联络旧识,或请秋水山庄遣派好手,共商隐秘路线。关键在于讯息必须灵通,各方势力动向,关隘盘查虚实,需有及时准确之消息来源。”他指尖轻敲地图上几处枢纽。
此时,铁心低沉之声响起,不高,却令满室肃静:“情报……乃我等之眼目,亦为盾甲。”他枯瘦手指缓移,指向北方,“乱局之中,真伪莫辨。吾等需有自己的耳目,不止于商路,更须深入……那纷争之地。知其虚实,察其矛盾,探其意图。”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于苏嫣然,“苏姑娘久居江南,识人明辨,心思缜密;轻尘行走江湖,熟知各方门道。此事,需劳烦二位多费心力。”
苏嫣然与陆轻尘对视一眼,皆见彼此目中凝重。此非寻常打探,乃是构建一张有效的情报网络,干系重大。
铁心复看向赵天佑与白芷:“西南根本,不容有失。天佑统筹内外,白芷掌医防疫,狗娃协理庶务,各安其职,稳固根基,方有应对变局之底气。”
脉络渐次清晰。西南提供稳固根基、资源人力;江南输注钱粮、物资渠道;而陆轻尘、苏嫣然及其所能联结的江湖力量,则贡献机动、武力与情报之利。此一联合,殊为奇特——它无大军,却有根基;非纯然帮派,却具锋芒;异于寻常商贾,更具自保之力。它融汇商脉、军工、医术、情报与江湖武力于一体,俨然一个独特而潜力暗藏的联合体。
赵天佑聆听着众人之言,目光掠过汇聚各方信息的地图,原本因局势艰难而深锁的眉宇渐渐舒展,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激荡。他蓦然起身,双手撑案,目光灼灼扫过每一张面孔,声若洪钟:
“好!往日我等只能困守孤城,被动御敌。然今日,西南有基业,江南为奥援,江湖存同道!我等有钱粮医药,有耳目消息,更有同心戮力之伙伴!这乱世,群雄竞逐,岂能仅由军阀武夫定夺乾坤?”
他深吸一气,斩钉截铁道:“自今日始,我等三方合力,进可洞察时局,退能固守家园!这天下大势,合该有我等一份声音!为存续,亦为这世间,争一个不同的活法!”
一股崭新、充满生机与锐气的力量,在这西南边城的烛火下,悄然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