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的手刚碰到那团黑火，眼前一花。
她看见自己小时候站在沈府后院，天上下着雨，手里攥着一块玉佩。娘躺在屋里，声音很轻，“蘅芜，你要活下去。”
接着画面变了。谢云峥站在侯府大堂，手里拿着一封信，脸色发白。柳若蘅低头站着，嘴角有一丝笑。
“别看。”她咬牙，闭上眼，“这些我都记得。”
玉佩贴在胸口，烫得厉害。她没把手收回来，反而往前压了一寸。
黑火突然不动了。
雾气里传来一声开门的低响。
春棠一把扶住身边石头，差点跪下。“我……我刚才好像听见账房有人打我。”
夏蝉甩了甩头，“我也看见了，有人拿剑指着我，说我护主不力。”
秋蘅蹲在地上喘气，“阴气入体了，快吃丹。”
她从药箱摸出一颗红丸吞下，又递给春棠一颗。
冬珞盯着黑匣子，手指敲得飞快。“灵流停了半息，现在能走！”
沈微澜睁开眼，“这不是阵，是试炼。它在认人。”
“认什么人？”谢云峥问。
“认记得的人。”她回头，“你们都站好位置。春棠，记下我们现在的方向。夏蝉，守左边。秋蘅，准备清心露。冬珞，盯紧那团火。”
“你要干嘛？”谢云峥皱眉。
“我要让它知道，我没忘。”
她说完，把玉佩按在额头上，低声念：“璇玑归位，血脉承光。”
玉佩猛地一震，青光从她指尖蔓延到地面。
地下的黑火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慢。
冬珞突然喊：“它要反扑！所有人后退！”
话音没落，一股黑气从地下冲出来，直奔夏蝉。
夏蝉拔剑就砍，剑光划出一道弧线，把黑气劈成两半。可那东西落地又合上了，像水一样往中间缩。
“砍不死！”她跳开一步，“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怨念。”秋蘅把一瓶透明液体扔过去，“洒在剑上！”
夏蝉接住，手一抖全倒在鸣渊剑上。剑身泛起一层白光。
她再冲上去，一剑刺进黑气中心。
“破！”
轰的一声，黑气炸开，又迅速聚拢。
谢云峥跃起，一掌拍向地面。“我来压它！”
他掌风落下，黑火凹下去一块，可马上弹回来，还把他震得往后滑了三步。
“不行。”他甩了甩发麻的手，“太硬了。”
沈微澜翻开《璇玑志》竹简，手指划过一行字。“九宫中宫位，是节点。”
她抬头，“春棠，算一下正下方三尺的位置。”
春棠立刻掏出炭笔，在纸上画了几道线，又掰手指算了算。“偏东南七寸。”
“好。”沈微澜把玉佩按在地上，“我拖住它，你报数。”
“你一个人撑不住。”谢云峥说。
“我不用撑很久。”她抬头看他，“你只要一击到位。”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点头。
沈微澜闭眼，灵力顺着指尖流入地下。玉佩越来越烫，她额头冒出冷汗。
地下的旋涡慢了下来。
冬珞盯着屏幕，“灵流降了！还有十息！”
“八息。”她又说。
“五息。”
“三！”
“现在！”冬珞吼。
谢云峥腾空而起，全身劲力凝聚在右掌，狠狠劈下。
“轰——”
地面裂开一道缝，黑火猛地往上窜，要把他卷进去。
夏蝉剑光一闪，割断几根往外伸的黑丝。
秋蘅洒出清心露，白雾弥漫，那些黑丝碰到就冒烟。
冬珞大喊：“缺口开了！持续两息！”
沈微澜咬牙，把最后一股灵力注入玉佩。
“破！”
咔的一声，像冰层碎裂。
黑火缩成拳头大小，沉下去，消失不见。
雾气开始散。
脚下的青苔恢复了原样，不再打滑。
春棠扶着石头站起来，腿还在抖。“真……真出来了？”
夏蝉收剑入鞘，喘着气，“我头皮还在麻。”
秋蘅走到沈微澜身边，伸手探她脉搏。“小姐，你耗太大了，得歇会儿。”
“不用。”沈微澜站直，“还能走。”
她往前走了两步，脚踩上一条石径。路两边长满枯草，远处黑乎乎一片，像是树林。
冬珞合上黑匣子，“迷阵解了。后面没有追踪信号。”
谢云峥走到她旁边，“这条路通哪儿？”
“不知道。”沈微澜看着前方，“但它让我们走。”
“你怎么知道它放我们走了？”
“因为它刚才拦得住。”她回头看他，“可现在没拦。”
谢云峥沉默几秒，“你才是它等的人。”
沈微澜没说话，往前迈了一步。
队伍跟上。
夏蝉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雾已经全散了，洼地空荡荡的，连那团黑火的痕迹都没有。
春棠边走边撕了一页账册，用炭笔写了个标记，塞进石缝。
秋蘅检查药箱，发现清心露少了一瓶，皱了下眉，没吭声。
冬珞走在中间，手指在袖子里轻轻敲，像是在记什么节奏。
沈微澜一直走在最前面。
她的手还贴在玉佩上，热度慢慢降了。
石径越走越窄，两边的草越来越高。
忽然，她停下。
“怎么了？”谢云峥问。
“这路。”她蹲下，拨开草丛，“不是天然的。”
底下是刻痕，歪歪扭扭，像字。
春棠凑过来，“这是……‘勿入’？”
“不是。”冬珞摇头，“是‘入则生’，后面断了。”
“谁刻的？”夏蝉问。
“很久以前。”沈微澜摸着地面，“手很抖，可能是临死前留的。”
“那还走吗？”春棠声音小了。
没人说话。
沈微澜站起来，“走。”
她继续往前。
谢云峥紧跟一步，“你不怕？”
“怕也得走。”她头也不回，“我们没退路了。”
石径尽头是一片林子。
树很高，叶子黑绿，挡住了光。
刚踏进去，空气就变了，又潮又闷。
夏蝉鼻子动了动，“有味道。”
“血腥？”谢云峥问。
“不是。”她摇头，“是……铁锈加腐叶。”
秋蘅从药箱拿出一个小布袋，捏了点粉末撒在四周。“驱虫的，小心脚下。”
沈微澜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实了才抬脚。
突然，她抬手。
所有人都停了。
她盯着前方一棵树。
树干上有个洞，不大，但很深。
她慢慢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边缘。
手指沾了点黑乎乎的东西。
她拿到眼前看了看。
“是血。”她说，“还没干。”
夏蝉立刻拔剑，“有人刚来过？”
“不是人。”沈微澜摇头，“爪印在上面。”
她指了指树皮，几道深痕斜着往下，是被什么东西抓过的痕迹。
“力气不小。”谢云峥走近一看。
“不止一个。”冬珞蹲下，指着地上，“这里有拖痕，往林子深处去的。”
“追吗？”夏蝉问。
沈微澜看着地上的拖痕，又看看手中的血。
她把血抹在树根上，轻声说：
“你留下这个，是想让我们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