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夜住宅的客厅里飘着淡淡的白茶香，水晶吊灯的光透过磨砂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顾明夜刚从外地回来，行李箱还立在玄关，身上却已经换了件熨帖的亚麻衬衫，正弯腰给茶几上的青瓷茶具斟茶。
“路上堵了？”他抬眼看向门口，白书妍正踮脚换鞋，沈以墨拎着两个礼盒跟在后面，指尖还替她扶了扶歪掉的发夹。
“嗯，下了高速堵了半小时。”白书妍把礼盒放在茶几上，里面是给顾明夜带的国外手信，“你倒是快，我们以为你得傍晚才到。”
“家族那边催得急，已经是提前订了机票。”顾明夜推过一杯茶，目光落在沈以墨身上时带了点笑，“听说某人要订婚了？藏得够深。”
沈以墨接过茶盏，指尖碰了碰温热的瓷壁：“也是刚定的日子，下周六。”他顿了顿，看向白书妍，眼里的笑意漫了出来，“她爸妈催得紧。”
“是我爸妈催，还是你急着把我拐回家？”白书妍挑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顾明夜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挡住嘴角的笑：“行，知道你们恩爱。说正事吧，你们俩找我，不光是为了告诉我订婚的事。”
白书妍的表情收了收，往沈以墨身边靠了靠：“是为了晚栀。”
客厅里的气氛静了些。顾明夜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她还是老样子？”
“嗯。”白书妍点头，声音低了些，“她啊，大概连高中教室在哪都不记得了。林萧现在把她看得特别紧，几乎不让她接触外人。”
沈以墨补充道：“我旁敲侧击的咨询过了，医生说她那种失忆不是完全没可能恢复，只是需要强刺激。但我猜，林萧怕刺激太狠伤了她，什么都不敢试，也不会想试。”
顾明夜沉默了会儿。他和杨晚栀、白书妍、沈以墨也算是一起玩到大的，杨晚栀以前是四个人里最跳脱的，总爱跟着他爬树掏鸟窝，被抓包时，又会躲到他身后扮鬼脸。
现在想起她靠在林萧怀里，怯生生问他“你是谁”的样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你们想怎么做？”他抬眼，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订婚宴那天，所有人都在，林萧总不能一直盯着她。”白书妍往前倾了倾身，眼里闪着点期待的光，“我们想找机会把她单独支出来，带她去以前常去的地方——比如露台，我们高中时总在那儿偷偷吃冰棍。或者拿以前的东西给她看，说不定能刺激到她的记忆。虽然不能1:1复刻原场景，但是……算了，再说。”
沈以墨皱了皱眉：“难的是怎么把她从林萧身边分开。林萧现在对她，基本是寸步不离。上次我们在咖啡店碰到，她去洗手间，林萧都站在门口等。”
“这倒是个问题。”顾明夜手指敲了敲茶几，“林萧那性子，看着温和，其实固执得很。尤其是对晚栀的事，谁劝都没用。”
三人沉默了会儿，客厅里只有挂钟滴答作响。白书妍咬了咬唇，忽然眼睛一亮：“有了！订婚宴那天不是有甜品台吗？晚栀以前爱吃慕斯，每次聚会都要先抢两块。到时候我让服务员把慕斯放在露台旁边的小厅里，我去跟晚栀说‘有你爱吃的芒果慕斯，我带你去拿’，她肯定会跟我走。”
“林萧会同意吗？”沈以墨不太确定，“他现在对外面的食物都很小心，怕不干净。”
“我让我妈提前跟甜品师说，用晚栀以前常吃的那个牌子的芒果酱，再让阿姨盯着做。”白书妍说得笃定，“到时候我跟林萧说‘是阿姨亲手做的，干净得很’，他应该会放心。毕竟是我的订婚宴，他总不能太不给面子。”
顾明夜点头：“这办法可行。不过得有人引开林萧的注意力。白书妍带晚栀去拿慕斯，我和沈以墨得想办法拖住林萧。”他顿了顿，看向沈以墨，“订婚宴上肯定有不少长辈问你生意上的事，你故意跟林萧聊公司的事，把他引到书房或者偏厅，多拖个五六分钟，时间就够了。”
沈以墨应下：“可以。林萧对家里的生意也上心，聊起来不会起疑。”
“那我带晚栀到露台后，该做些什么？”白书妍又问，眼里带点紧张，“直接跟她说‘你记得这里吗’？会不会太刻意了？”
“别直接问。”顾明夜想了想，“你跟她聊点轻松的，比如‘这露台风好舒服，我以前总跟沈以墨在这里比谁吹泡泡吹得大’，慢慢提以前的事。对了，你不是还留着高中时我们四个在露台拍的合照吗？打印一张带在身上，找机会给她看，说不定她看到照片会有反应。”
“我还留着她送我的那只布兔子呢！”白书妍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她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给我买了只堪称豪华的长耳朵兔子，说‘跟你一样傻’。那兔子现在还在我床头柜里，到时候也带去？”
“可以。”沈以墨点头，“熟悉的物件比语言更能刺激记忆。不过别一下子拿太多，怕她吓到。”
“嗯。”白书妍用力点头，指尖攥了攥衣角，“我得提前练练怎么跟她说话，不能太急，也不能太刻意。”
顾明夜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这次没成，以后还有机会。林萧那边……”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如果他发现了，估计会生气。”
“生气也得试。”白书妍抬头，眼里透着股执拗，“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晚栀一直这样。她以前那么爱闹，现在每天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我看着都难受。林萧是为她好，但总把她护在壳里，也不是办法。”
沈以墨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有我和明夜在。就算林萧生气，我们也能跟他解释清楚。”
顾明夜也点头：“对。我们几个也算是一起长大，他知道我们不会害晚栀。”
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了下去，把客厅的地板染成暖橙色。白书妍看着茶几上的茶杯，忽然笑了：“其实我有点期待。说不定晚栀看到照片，会突然说‘哎呀，这张照片里你把我头发拍歪了’，然后追着我打，跟以前一样。”
沈以墨眼里的笑意也深了：“会的。”
顾明夜端起茶盏，喝了口已经微凉的茶。他想起高中时的夏天，四个少年少女挤在露台的栏杆上，杨晚栀举着半块芒果慕斯，非要喂给他吃，他脸红着躲开，却被她强行塞了一嘴。那时的风里都是芒果的甜香，和杨晚栀清脆的笑声。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却生出点希望。或许下下周六的风里，还能再听到那样的笑声。
“对了，”白书妍忽然想起什么，“订婚宴那天，晚栀穿什么？林萧上次不是带她去买礼服了吗？”
“买了件白色的鱼尾裙，宽松的款式，她说穿着舒服。”沈以墨答，“林萧还跟我说，晚栀穿上那裙子，眼睛亮得像星星。”
“那肯定好看。”白书妍笑了，“她穿白色最好看了，高中时运动会穿白色运动服，跑八百米的时候，我还以为看到仙女了。”
顾明夜也笑了：“是挺好看的。到时候她站在露台上，风一吹，裙摆肯定像鱼尾一样晃。”
客厅里的气氛又轻松起来，三个人开始聊订婚宴的其他细节，从甜品台的布置说到要邀请的宾客，偶尔提到杨晚栀，语气里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像一条通往过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