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德特斯的夜静得能听见窗外雨滴落在玻璃上的细碎声响，杨晚栀蜷在顾明夜怀里，意识却在那滴温热的眼泪砸在脸颊上时，瞬间清醒。
她没有睁眼，睫毛却控制不住地轻轻颤了颤。
那滴泪带着顾明夜的温度，顺着脸颊滑到耳后，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她混沌的思绪。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继续维持着沉睡的姿势，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认真听着怀中人的每一句话。
顾明夜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那些关于高中的回忆、关于银项链、关于小院子和两个娃娃的约定，一字一句钻进她的耳朵里。
杨晚栀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她虽然记不起这些事，却觉得这些话很熟悉，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记，只是暂时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她想起林萧说过，她失忆了，心智也退回到了孩童时期；顾明夜也每天都在跟她说，她忘了他们过去的一切。
以前她只觉得这些话是陌生人的胡言乱语，可此刻听着顾明夜带着哭腔的诉说，她忽然觉得。
一个人不可能编出这么多细节满满的故事，更不可能为了编造的故事，哭得这么委屈。
“明明说好了，以后只叫我老公的……”顾明夜的声音又低了些，带着浓浓的委屈，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
杨晚栀的指尖悄悄蜷缩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顾明夜埋在她颈窝的脑袋轻轻颤抖，还有他压抑的哭声，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
她开始好奇，自己究竟忘了什么？那个会跟顾明夜一起堆雪人、一起在图书馆画画、会说要生两个娃娃的“杨晚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顾明夜提起这些的时候，眼里会有那么多的怀念和难过？
顾明夜还在不停地诉说，说他有多想念以前的她，说他有多害怕她永远记不起来。
杨晚栀的鼻子渐渐发酸，她本来就只有孩童的心智，哪里还装得下去。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睁开眼睛，看着顾明夜毛茸茸的头顶，小声喊了一句：“明夜……”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瞬间让顾明夜的动作僵住。
他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杨晚栀，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颗晶莹的珠子，怎么也掉不下来。
杨晚栀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更软了。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擦掉顾明夜脸上的眼泪，奶声奶气地安慰：“你别哭啦，好不好？”
顾明夜还是没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几秒，他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比刚才哭得更凶了。
“阿晚……你、你叫我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杨晚栀见他哭得更厉害，赶紧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两只小手一起在他脸上擦眼泪，可眼泪掉得太快，怎么也擦不完。
她想了想，微微凑过去，用柔软的嘴唇轻轻吻掉了顾明夜眼角的泪。
那一下轻吻，像羽毛拂过心尖，瞬间击溃了顾明夜所有的防线。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杨晚栀的腰，将脸埋在她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像是要把这几天所有的委屈、思念和恐惧，都一次性哭出来。
“老婆……阿晚，我的老婆……”他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喊着，声音里满是依赖和委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杨晚栀被他抱得紧紧的，却没有挣扎。
她虽然还是孩童的心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顾明夜的难过——那是一种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难过，让她忍不住想好好安慰他。
她慢慢坐起身，半靠在床头柜上，一只手轻轻拍着顾明夜的后背，像妈妈哄宝宝一样，另一只手继续给他擦眼泪。
见他还是哭个不停，她又凑过去，在他的额头、脸颊、鼻尖上轻轻亲了亲，一下又一下，软软的，带着孩童的纯真。
她记得以前有人告诉过她，亲亲能给人力量，能让人不难过。虽然她忘了是谁说的，却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不哭啦，不哭啦，”杨晚栀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耐心，“我在这里呀，我不走呀。”
顾明夜哭了很久，久到杨晚栀的小手都酸了，他才渐渐平复下来，却还是紧紧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像只找到主人的小狗，死死黏着她。
他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看着杨晚栀，声音沙哑地问：“阿晚，你……你记得我了吗？”
杨晚栀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心里有点愧疚。她摇了摇头，小声说：“我还是记不起来……但是，我相信你说的话，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顾明夜的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失落太久。
他知道，能让她叫出自己的名字，能让她主动安慰自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杨晚栀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没关系，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慢慢跟你讲我们的故事。”
杨晚栀点了点头，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着说：“那你以后不许哭啦，我会陪着你的。”
顾明夜看着她纯真的笑容，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暖暖的。
他紧紧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低声说：“好，我不哭了，有你陪着我，我就不哭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杨晚栀靠在顾明夜怀里，慢慢闭上眼睛，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顾明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小声诉说着那些过去的故事，声音温柔得像一首摇篮曲。
虽然杨晚栀还是没有记起过去，但顾明夜知道，他们之间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了。
只要他一直陪着她，一直跟她讲他们的故事，总有一天，她会记起他，记起他们曾经那么热烈、那么真挚的爱恋。
而现在，他只需要好好抱着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温馨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