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残躯证伪
断仙崖底的雾气骤然凝固。
洛云归手中的断剑发出刺耳的嗡鸣，冰蓝色剑气不受控制地暴涨。她看着眼前幻象中那个被锁在血佛寺祭坛上的男子——那张与沈沧澜七分相似的脸，那双同样倔强的眼睛。
你父亲......她声音微颤，你竟用这种幻象来羞辱我？
沈沧澜站在三丈开外，霜溟剑上的血光已经褪去，眼中的紫芒也消散无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被洛云归凌厉的目光钉在原地。
师尊，这些幻象不是我......
够了！
洛云归一声厉喝，断剑猛地横扫！一道冰蓝色剑气破空而出，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出细密的冰晶！这一剑毫无保留，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滔天怒火，直斩沈沧澜咽喉！
沈沧澜没有举剑格挡。
他站在原地，甚至向前迈了一步，任由那道剑气直取自己咽喉！
你——洛云归瞳孔骤缩，手腕急转，剑气险之又险地擦着沈沧澜脖颈划过，在他身后的崖壁上留下一道深达数尺的冰痕。
为何不挡？她声音冰冷。
沈沧澜直视她的眼睛：因为弟子要让师尊看清楚。
他突然举起霜溟剑，却不是指向洛云归，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右臂！
幻象可以伪造，记忆可以篡改。他声音嘶哑，但这具身体上的伤痕，做不了假。
话音未落，霜溟剑紫金光芒暴涨，瞬间斩下！
噗嗤——
血光迸溅！整条右臂齐肩而断，重重砸在石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断臂处鲜血喷涌，瞬间染红了半边衣袍。
沧澜！洛云归失声惊呼，断剑当啷落地。
沈沧澜脸色惨白如纸，却强撑着没有倒下。他用仅剩的左手拄着霜溟剑，单膝跪地，抬头望向洛云归：师尊请看......我的右臂......
断臂静静躺在石台上，鲜血很快在冰面上晕开一片猩红。诡异的是，那些血液中竟然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血泊中游走。
这是......洛云归面色大变。
血佛寺的金蝉脱壳咒沈沧澜咬牙道，三日前我在山脚下遭遇伏击，虽然斩杀来人，右臂却被种下此咒。方才那些幻象......正是通过这道咒印传入我识海......
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缕鲜血：弟子......从未想过羞辱师尊......更不会......用父亲的事......
洛云归踉跄后退一步，眼中的寒冰终于出现裂痕。她看着沈沧澜惨白的脸色，看着他断臂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又看向那条断臂上渐渐消散的金色纹路——那确实是血佛寺独有的咒印痕迹。
你......她声音微颤，为何不早说？
沈沧澜苦笑：师尊......给过弟子解释的机会吗？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洛云归心头。她想起自己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三剑，想起那句师徒情断，想起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
我......
她刚要开口，崖底突然剧烈震动！石台上的古老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散发出刺目的血光！与此同时，沈沧澜那条断臂上的金色纹路骤然暴涨，化作无数金线射向四面八方！
不好！洛云归面色大变，是陷阱！
她飞身上前，一把抓住沈沧澜的左手，想要带他离开石台。然而为时已晚，那些金线已经与石台上的符文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牢笼，将两人困在其中！
哈哈哈哈......
一阵阴冷的笑声在崖底回荡。血色牢笼上方，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血佛寺的紫袍僧人！
精彩，真是精彩！僧人抚掌大笑，本以为只需离间你们师徒，没想到还能一网打尽！
洛云归将重伤的沈沧澜护在身后，冷声道：血佛寺好大的胆子，敢在玄天宗地界设伏！
玄天宗？僧人讥讽道，很快就不复存在了。等我们取得葬剑谷中的万佛金身，第一个灭的就是你们玄天宗！
沈沧澜强忍剧痛，低声道：师尊......这阵法以我的血为引......必须......毁掉那条断臂......
洛云归会意，指尖凝聚出一道冰蓝剑气，直射台上的断臂。然而剑气刚触及牢笼边缘，就被血色屏障弹开！
没用的。僧人得意道，血魂困仙阵以守墓人之血为基，除非......
他话未说完，沈沧澜突然暴起！他单手握住霜溟剑，猛地刺入自己胸口！
沧澜！洛云归惊呼。
鲜血顺着剑身喷涌而出，却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紫黑色！这正是最纯粹的守墓人之血！
以我之血......破尔等邪阵！
沈沧澜一声怒吼，霜溟剑上的紫金纹路完全亮起！剑身剧烈震颤，将那些紫黑血液喷洒在血色牢笼上。血液所到之处，血色屏障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
什么？！僧人大惊失色，你竟敢......
师尊！现在！
洛云归反应极快，断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冰蓝闪电，瞬间贯穿那条断臂！断臂上的金色纹路发出刺耳的尖啸，随即轰然炸裂！
不——！僧人虚影扭曲变形，这不可能......
爆炸的冲击波将血色牢笼彻底粉碎！僧人虚影惨叫一声，消散无踪。整个石台四分五裂，崖底的雾气被一扫而空。
洛云归接住摇摇欲坠的沈沧澜，迅速点穴止血。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声音也不复往日的冷静：你......为何要如此......
沈沧澜脸色惨白如纸，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因为......弟子必须向师尊证明......那些幻象......绝非出自我本心......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枚冰蓝色的剑穗，正是洛云归当年所赠。
这枚剑穗......这些年......弟子从未离身......他艰难地说道，师尊曾说......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弟子......一直铭记于心......
洛云归看着那枚染血的剑穗，冰蓝色的眸子终于彻底融化。她伸手接过剑穗，轻声道：别说了，我先为你疗伤。
来不及了......沈沧澜摇头，血佛寺的人......很快会找到这里......师尊必须......立刻前往葬剑谷......
我岂能丢下你？
沈沧澜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师尊......弟子有一事相求......
你说。
请师尊......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指向自己的右眼，取走弟子的......冰魄瞳......
洛云归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弟子右眼......融合了师尊的一缕分魂......沈沧澜气息越来越弱，唯有如此......师尊才能......完全恢复实力......对抗血佛寺......
不行！洛云归断然拒绝，那样你会......
神魂残缺？沈沧澜苦笑，总比......全军覆没强......
崖顶突然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显然有大批修士正在接近。沈沧澜急道：师尊......没时间了......
洛云归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徒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突然咬破指尖，在沈沧澜眉心画下一个复杂的符文。
你记住，今日之仇，他日必报。她声音冰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血佛寺伤我徒儿，我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符文亮起刺目蓝光，沈沧澜的右眼瞳孔骤然收缩，一道冰蓝光芒从眼中射出，没入洛云归眉心。与此同时，他左手的霜溟剑突然自动飞起，悬浮在两人之间。
这是......
霜溟认主。洛云归轻抚剑身，从今往后，它只属于你一人。
她将剑穗重新系在剑柄上，然后轻轻一推，霜溟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沈沧澜体内。这是最高级别的剑魂认主，意味着从此剑与人性命相连，生死与共。
师尊......沈沧澜还想说什么，却被洛云归制止。
睡吧。她指尖轻点他眉心，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沈沧澜还想挣扎，却抵不过袭来的倦意。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见洛云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是他记忆里，师尊第一次对他微笑。
当玄天宗众人赶到崖底时，只看到一地狼藉和斑驳血迹。石台中央，沈沧澜静静躺在冰棺之中，断臂处已被冰晶封住，气息微弱但平稳。冰棺旁，一枚玉简静静躺着，上面只有八个字：
暂寄于此，不日来取。
凌霄子捡起玉简，长叹一声：传令下去，即日起，玄天宗全面戒备。所有元婴以上长老，随我前往葬剑谷！
远处，一道玄色身影御剑而行，速度快若闪电。洛云归眉心处的冰晶印记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比以往更加璀璨。她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手中断剑发出清越的剑鸣。
血佛寺，你们伤我徒儿，此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