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沙丘在月光下起伏,像沉睡的巨人。林砚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她们要走进那片埋葬着秘密的沙漠,而父亲藏了二十年的真相,很快就要见光了。
天刚蒙蒙亮,月芽就带着林砚往沙漠深处走。她熟门熟路地避开那些看似平缓、实则暗藏流沙的区域,脚下的步子又快又稳。林砚跟在后面,踩着她的脚印走,手背的伤口被清晨的冷风一吹,隐隐作痛。
“祭祀坑在断崖下面,”月芽回头指了指远处一道灰黄色的山影,“阿姐说那地方有很多画,像讲故事一样。”她从包里掏出个水壶递给林砚,“再往前走就没水了,省着点喝。”
太阳升高时,沙子开始发烫。林砚的帆布鞋被磨得快要破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火上。她看见月芽的嘴唇已经干裂,却还是把水壶往她手里塞,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写的“阿月把自己的水让给了老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快到断崖时,月芽突然停住脚步,蹲下身拨开沙砾,露出一块刻着月亮图案的石头。“到了。”她指着石头旁边一道狭窄的裂缝,“从这下去,就是祭祀坑。”
裂缝里黑黢黢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月芽先跳了下去,在下面喊:“踩着石壁上的坑,慢点!”
林砚深吸一口气,抓住岩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块往下爬。石壁上长满了潮湿的苔藓,滑得厉害,她好几次差点脱手,幸好月芽在下面托住了她的脚。
落地时,林砚才发现这是个不大的溶洞,顶部垂着尖尖的石笋,地上散落着些陶片。月芽打开头灯,光柱扫过岩壁,上面果然画着壁画:一群人围着月亮跳舞,有人举着羊形的玉器,还有人跪在沙地里,像是在祈祷。
“阿姐说,这里是我们祖先祭月亮神的地方。”月芽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账本就藏在最里面的石龛里。”
她们往里走了十几步,果然看见岩壁上有个半人高的石龛,里面堆着些枯草。月芽扒开草堆,露出一个铁皮盒子,上面了挂着把小锁——锁的样式,居然和父亲那个木盒上的一模一样
林砚掏出那枚小铜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果然放着一本泛黄的账本,每一页都用铅笔写着日期、文物名称和数量,后面还记着一串名字,老郑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还有几个陌生的名字,像是买家。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是老郑和几个队员围着一堆文物,笑得满脸油腻,背景里的帐篷上,还挂着考古队的旗子。
“就是这个!”月芽的声音发颤,“阿姐没骗我!
林砚把账本塞进包里,刚要说话,突然听见洞口传来响动。有人在上面说话,声音粗声粗气的:“老板,她们肯定在下面!我看见脚印了!
是昨天那两个黑衣男人!
“快走!”林砚拉着月芽往溶洞深处跑。月芽指着石壁上一道更窄的裂缝:“从这能出去,通到断崖后面!”
两人钻进裂缝,里面只能匍匐着前进。岩壁上的尖石划破了衣服,林砚感觉后背火辣辣的,但她死死攥着包,不敢松手。爬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终于透出光亮,她们滚出裂缝,发现自己站在断崖的另一侧,下面是陡峭的斜坡,长满了骆驼刺。
“往这边跑!”月芽拉着她往斜坡下冲。沙子和碎石在脚下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林砚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两个男人正站在断崖顶上往下看,其中一个举起了手里的东西,像是把枪。
“小心!”林砚猛地把月芽推开,自己却被一颗子弹擦过胳膊,疼得差点摔倒。
“他们有枪!”月芽惊呼,拉着她钻进一片骆驼刺丛。两人趴在里面,听见上面传来脚步声,黑衣男人在喊:“别躲了!出来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林砚的胳膊在流血,血滴在沙地上,很快被吸干了。她摸出手机,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月芽咬着牙说:“我知道有条路能绕回村子,但是要穿过那片流沙区。”
“流沙区?”林砚想起司机大叔说的“沙鬼”。
“别怕,跟着我走,踩着有骆驼刺的地方,那里的沙子结实。”月芽从包里掏出块红布,“我奶奶说,流沙区的风会带走方向,但红布能引着我们走出去。”
她们趁着那两个男,钻出骆驼刺丛,往流沙区跑。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打在旁边的石头上,溅起一串沙粒。
“快点!”月芽挥舞着红布,脚步飞快。林砚跟在她身后,踩着那些零星长着骆驼刺的地方,不敢乱踩。流沙区的沙子是暗黄色的,像融化的金子,脚踩上去会往下陷,稍一停留就会没到脚踝。
跑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她们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月芽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看!是村子的方向!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果然有片灰黄色的轮廓,像是废弃的土屋。她松了口气,刚想往前走,突然感觉脚下一软,身体猛地往下沉——她踩在了没有骆驼刺的地方。
“别动!”月芽转身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流沙已经没到了林砚的膝盖,越挣扎陷得越深。
“放手!”林砚急得喊,“再这样你也会被卷进来的!”
“不放!”月芽咬着牙,把红布缠在手腕上,另一端系在旁边一棵骆驼刺上,“阿姐当年就是这样救我的,我不能让你也陷进去!”
她使劲往后拽,林砚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被扯断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一辆越野车正往这边开,车身上印着“警察”两个字。
“是警察!”月芽喜极而泣。
越野车很快停在旁边,几个警察跳下来,用绳索套住林砚的腰,合力把她拉了上来。林砚瘫在沙地上,看着月芽通红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
一个带头的警察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我们接到张老先生的报警,说有人要对林正国的女儿不利。张老先生还说,西坡考古队的失踪案,和文物走私有关。”
他指了指远处被警察按住的两个黑衣男人:“这两个人我们盯了很久了,他们背后的老板,就是当年的老郑。
林砚掏出那个铁皮盒子,把账本递给警察:“这里有证据。”
警察接过账本,翻开看了几页,点点头:“谢谢你,林小姐。老郑已经被我们控制了,这起二十年的案子,终于能结了。
夕阳西下时,林砚和月芽坐在回县城的警车上。车窗外,沙漠被染成了金红色,远处的沙丘像被镀上了一层光。月芽拿出那个银月亮坠子,放在林砚手里:“阿姐说,等真相大白了,就让月亮神把她的琴弦接上。”
林砚握紧那枚坠子,又摸出父亲的羊形玉佩,把两个物件并排放在手心。玉佩的缺口和坠子的弧度刚好吻合,像是原本就该在一起。
她忽然想起父亲的笔记本,最后那句话后面,其实还有一行被划掉的字,要对着光才能看清:
“等风沙停了,我就去陪你。”
林砚的眼泪落在玉佩上,很快被风吹干了。她知道,父亲终于可以安心了。而那个叫阿月的姑娘,那些被风沙掩埋的秘密,终于在二十年后的阳光下,露出了真相的模样。
车继续往前开,把沙漠远远抛在身后。林砚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星星,忽然觉得,那些消失在时光里的人,其实从未离开,他们就像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我们,等着我们把未完的故事,好好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