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新户街道。
安卿鱼背着那口与他清瘦身形完全不符的巨大黑棺,走在人潮中。
他像一道移动的阴影,割裂了四周喧嚣明亮的现代街景。
路人下意识地避开,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在他身后涌起又退去。
母亲们用力攥紧孩子的手,将他们拉到自己身后,仿佛那口黑棺是什么会吞噬生命的怪物。
安卿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他在观察。
他在比对。
〔江洱,环境数据。〕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比对完成,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点八,日本,大阪,新户街道。”
脑海中,江洱冷静的电子音响起。
“但存在根本性偏差。”
安卿鱼的脚步没有停下。
〔偏差在哪?〕
“文明史断层。”
“此地可追溯历史,仅有一百年。”
安卿鱼镜片下的目光微微一凝。
一百年。
一个被精心搭建的虚假舞台。
“我还侦测到了有趣的东西。”
江洱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
“左边,九点钟方向,电器行橱窗。”
安卿鱼的视线扫过。
巨大的超薄电视机屏幕上,广告画面被一片刺眼的雪花点覆盖。
电流声过后,三张画风极其潦草的通缉令,占据了整个屏幕。
安卿鱼的眼皮在镜片下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们才来了多久?〕
“根据通缉令发布时间推算,不超过三天。”
江洱回答。
“罪名包括但不限于:聚众滋事、破坏公共财物。”
〔能找到他们吗?〕
“能。”
江洱的回答简洁有力。
“小阳公主的能量场过于特殊,像一个稳定的人形能量聚合体,无时无刻不在扭曲周围的磁场。”
“锁定他的坐标……找到了。”
安卿鱼刚要转向,江洱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变得尖锐!
“等等!不对!”
安卿鱼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指搭上了背后的黑棺边缘。
〔怎么了?〕
“我的磁场感知被强行覆盖!有更高维度的能量在扰乱这片区域!我们被发现了!”
几乎在江洱话音落下的瞬间。
叮铃——!
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如同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整条街道的喧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下一秒,所有行人,所有商贩,所有路上的司机,都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他们虔诚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贴着冰冷的地面。
狂热而敬畏的呼喊声汇成一片。
“参见神谕使!”
安卿鱼站在原地。
在这一片匍匐的人海中,他像一根被砸进地里的、突兀的铁钉。
一个穿着纯白狩衣的身影,从人群尽头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兵灾的目光越过无数跪拜的头颅,精准地落在了安卿鱼身上。
他的眼神阴冷,仿佛在看一只闯入圣殿的老鼠。
“又来一个。”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灌入每个人的耳朵,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厌烦与杀意。
“你们这群老鼠,到底有完没完!”
〔他在说什么?〕
“翻译:他想把你拆了,烧成灰,再冲进下水道。威胁评估:执行概率,百分之百。”
〔收到。〕
安卿鱼没有半分犹豫,猛然转身!
他的目标是街角那条幽深的巷子。
背上沉重的黑棺在此刻化作最完美的平衡块,他发力狂奔,身形如一头扑食的猎豹,几个起落便冲至巷口。
兵灾看着他逃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不屑的弧度。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安卿鱼的方向,轻轻一挥。
噌!
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黑线,凭空出现在安卿鱼身侧那栋居民楼的中段。
咔嚓——!
大楼的上半部分,沿着那条绝对笔直的黑线,开始无声地、缓慢地向下滑动。
无数钢筋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兵灾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捻死了一只路过的蚂蚁。
那栋断裂的巨物带着沉闷的轰鸣砸向地面,掀起的狂暴气浪裹挟着足以撕裂钢铁的粉尘与碎石,朝安卿鱼当头罩下!
“地形图已构建,规划三条最优逃生路线,附带沿途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分布,需要来瓶冰可乐冷静一下吗?”
〔……留着我们活着出去再说!〕
安卿鱼压下心头的震动,脑中瞬间浮现出江洱构建的立体街区影像。
但他没有选择任何一条路。
在气浪及体的刹那,他猛地顿住脚步,双手合十。
“凝!”
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水分瞬间响应他的意志,在他面前凝结成一面巨大的弧形冰盾!
轰——!
狂暴的气浪狠狠撞在冰盾之上!
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盾面,仅仅坚持了半秒,便轰然炸碎!
但这半秒,足够了。
安卿鱼借着冲击的余波,整个人如炮弹般倒射入巷子深处。
“等等!前面有东西!”
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从巷子另一头传来,长相狰狞的毒虫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封死了他的去路。
前后夹击!
安卿鱼大脑飞速运转,空气中的水分再度凝结,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在他手中成型。
寒光闪过,冲在最前的毒虫被瞬间冻结,随即在后续虫群的冲击下化为冰渣。
就在他即将斩开一条通路的瞬间,一股腐败腥臭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巷子。
“外来者!去死吧!”
一个尖利癫狂的声音在巷口响起。
墨绿色的毒雾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墙壁在毒雾的侵蚀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黑烟。
病灾站在围墙之上,双眼赤红,脸上是病态的狂热与怨毒。
他要将前两次失败的屈辱,百倍奉还!
“滚!”
一阵微风毫无征兆地吹过。
那能融金化石的墨绿色毒雾,竟像是遇见了君王一般,瞬间烟消云散。
巷子里恢复了清明。
病灾脸上的狂热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惊恐。
一个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不耐烦的声音,从巷子口的阴影处幽幽传来。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