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轩的视线，落在司小南那只紧攥轮椅扶手的手上。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苍白。
这几天的她，很不对劲。
白日里，她会强撑着精神，推着他在花园里一圈圈地走，或者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眼神空洞，能看上好几个小时。
一到夜晚，梦魇便会如期而至。
她总是在冷汗淋漓中惊醒，然后死死咬住嘴唇，将所有呜咽和颤抖都吞回喉咙深处，不发出一丝声音。
冷轩心中轻叹。
有些心结，终究要回到原点，亲手去解。
他本就盘算着，等身体再好一些，就带她回一趟沧南。
没想到，小阳先一步来了。
司小南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无论是训斥、打骂，甚至是来自昔日同伴的驱逐。
手背上，忽然覆盖上一阵温热。
司小南的身体猛地一颤，涣散的视线终于寻回了焦点。
她缓缓低头，看着那只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手，又迎上轮椅上那双写满担忧与坚定的眼眸。
“行吧。”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该来的，总会来。〕
……
简单的收拾后，司小南便推着冷轩，怀里还抱着那个乖巧到不像话的苏小阳，离开了守夜人总部。
肃杀的军事基地被抛在身后，眼前是机场开阔的停机坪。
呼啸的寒风卷起地上的微尘。
林七夜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目光落在司小南怀里的苏小阳，和轮椅上的冷轩身上。
他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怔，但那份诧异迅速被发自内心的欣喜所冲刷。
他大步迎了上来。
“小南姐，冷轩哥，你们好点了吗？”
司小南的嘴唇翕动。
想说点什么，想解释，想道歉，可所有话语都像铅块一样堵在喉咙里，沉重得吐不出一个字。
“好多了。”
冷轩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融化了空气中的尴尬。
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沉稳笑意，仿佛那几年地狱般的经历，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阴霾。
“七夜，你的枪法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进步？”
话锋转得猝不及及。
林七夜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直接凝固了。
他的眼神开始飘忽，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
〔林七夜：=????(???????)〕
这该死的熟悉问候！
这直击灵魂深处的拷问！
一瞬间，林七夜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被冷轩哥按在靶场支配的恐怖画面。
最终，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异常肯定。
“有的，轩哥，有的！”
〔对！必须有！〕
林七夜心思电转，他仔细想了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的“枪法”，确实已经臻至化境了！
念头所至，万物皆可为“弹”！
指哪打哪，百发百中，例无虚发！
这么一想，自己可不就是个神枪手吗！
〔没错！神枪手！〕
想通了这一点，林七夜的腰杆瞬间挺直，脸上的尴尬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自信。
他确实没说谎。
神枪手，他现在绝对算得上。
就是……此枪非彼枪。
在场除了江洱和迦蓝，其余人都见过司小南与冷轩，纷纷熟络地打起招呼，言语间没有半分疏远。
这让司小南紧绷的心弦，悄然松弛了许多。
“时间差不多了。”
苏小阳清脆软糯的声音响起，他从司小南的怀中探出小脑袋，环视一圈。
“胖胖哥，你们的飞机到点了吗？”
被点到名的百里胖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圆润的鼻头，脸上瞬间堆满了得意。
他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小阳，我办事你放心！”
“咱们守夜人出行，怎么能跟普通人挤一趟飞机？那多耽误人家正常航班的时间。”
他顿了顿，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了让司小南和冷轩眼皮同时一跳的话。
“为了不影响其他乘客的宝贵时间，胖胖我啊，就顺手让百里集团调了一架私人飞机过来接送了。”
司小南：“……”
冷轩：“……”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
他们早就知道这个憨厚的小胖子家里有矿。
可万万没想到，他家的矿……是能随便调私人飞机当出租车用的金矿。
“行，那我们先走了。”
苏小阳点了点头，似乎对百里胖胖的安排习以为常。
他看向剩下的三人。
“有事电话联系。”
“好。”百里胖胖爽快应下。
“好。”沈青竹言简意赅。
“好。”曹渊的声音沉稳。
简单嘱咐完毕，苏小阳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任何绚烂夺目的光效。
在百里胖胖三人的注视下，苏小阳、林七夜、迦蓝、江洱、司小南以及坐在轮椅上的冷轩。
他们脚下的地面，那坚硬的机场停机坪，毫无征兆地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阴影。
前后不过一秒。
影子骤然回缩。
原地，已是空无一人。
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从那片恢复如初的地面上刮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百里胖胖、沈青竹和曹渊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良久。
沈青竹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压不住的羡慕。
“小阳这能力……还真是方便啊。”
曹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要是他有这能力，刚才就不至于被胖胖和青竹联手“威胁”，被迫放弃去沧南蹭饭的机会了。
只有百里胖胖，他仰头看着远处天际线上出现的一个小黑点，脸上的羡慕很快就被一种更加炙热的期待所取代。
他用力地挥了挥拳头。
“不说了，飞机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莫莉，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