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决定参加百英会,云天便以亚克布的身份,在火鸦部这个小小的村落中安顿下来。
他摒弃了心中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浸于修炼之中。
云天的修为本就已至筑基后期顶峰,距离大圆满之境,不过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如今心境再无波澜,又有极品培元丹作为支撑,突破便成了水到渠成之事。
三个月后,一处僻静的石屋之内,云天周身灵力鼓荡,体内仿佛有江河奔涌之声。
随着一声沉闷的轻响,那道困扰了无数筑基修士的最后关隘,在他面前应声而碎。
一股更为精纯、更为磅礴的法力充盈四肢百骸,筑基大圆满,成了。
他并未声张,反而立刻运转千幻隐匿术,将自身气息牢牢控制在筑基初期,对外显露出的,恰是刚刚晋入魂胎境的模样。
即便如此,“亚克布”晋级魂将的消息,依旧让整个火鸦部陷入了狂欢。
对于这些挣扎在蛮荒中的凡人与蛮士而言,部落中多出一位魂将大人,便意味着多了一重安身立命的保障。
那份发自内心的安全感,是任何食物与财富都无法比拟的。
篝火燃起,族人们载歌载舞,连平日里最为吝啬的几户人家都拿出了珍藏的果酒。
亚桑看着云天,苍老的脸上满是欣慰,但或许是长久以来的隔阂,他只是走到云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不错,没有丢了火鸦部的脸。以后好生修炼,莫要懈怠。”
寥寥数语,勉励多过亲近。
云天点头应下,并未多言。
一场喧闹过后,部落的生活又迅速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安稳的日子里,云天并未闲着。
他将目光投向了火鸦部那间被称为“藏书阁”的石屋。
所谓的藏书阁,其实不过是一间稍大些的干燥石室,里面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十本兽皮卷和石板刻录。
云天随手拿起一卷,上面记载的是部落先辈修炼灵力的心得,言语质朴,见解却颇为浅薄。
他花了数日时间,将这里所有的藏书翻阅一空。
这些记录大多是关于如何感应魂力、如何淬炼筋骨的简易功法,以及一些部落流传下来的传说。
从这些残缺的文字中,云天对火鸦部的历史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个部落最辉煌的时期,也不过是出了一位魂胎境大圆满的魂术师。
他也从中弄明白了南岭蛮荒对于修为境界的称谓。
此地的魂术师,其魂气境、魂胎境、魂丹境、魂婴境以及神魂境,为了方便,通常被尊称为魂士、魂将、魂帅、魂王与魂皇。
这与东荒修仙界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等境界大致一一对应,只是叫法不同。
遇见修为高深者,同样会尊称一声“大人”,与东荒的“前辈”异曲同工。
而专修炼体的蛮士,则依据蛮体境、蛮骨境、蛮息境、蛮窍境、蛮神境,划分为蛮士、蛮将、蛮帅、蛮王和蛮皇。
一个最强者不过魂将巅峰的部落,能在蛮荒百部的夹缝中延续至今,实属不易。
云天放下手中的兽皮卷,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慨。
自从知晓自己身处南岭蛮荒,一个念头便在云天心中悄然萌发。
此地灵气虽不如东荒浓郁,但炼体之风盛行,甚至许多灵根资质平庸的魂术师,都会中途转修炼体。
这说明,灵修与体修,在这片土地上是可以并行不悖的。
这个发现,为云天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几乎将所有空闲时间都泡在了这间简陋的藏书阁里,潜心研究那些关于炼体之术的札记。
经过反复研读与推敲,他发现蛮荒的炼体之术,与东荒修士所知的灵力淬体截然不同,它更为纯粹,也更为极端。
以火鸦部这点微末的底蕴,所记载的炼体法门自然也只是冰山一角。
云天从中了解到,炼体大致可分为三大阶段:外炼、内炼、血炼。
火鸦部的典籍中,只记录了“外炼”阶段的法门,即对应蛮体境与蛮骨境的修炼。
其手段可谓是触目惊心,无所不用其极。
或以剧毒草药熬制成汤,浸泡全身,让毒素侵蚀血肉;或以烈火焚身,于痛苦中激发潜能;或以寒冰刺骨,磨砺筋骨意志。
其核心要义,便是一个“破”字。
用极端的外力,先将修士原本脆弱的肉身组织彻底破坏,再于生死边缘激发最原始的生命潜能,使其在重建中吸收能量精华,再生出更为强韧、更为致密的皮肉与骨骼。
这便如同凡间铁匠锻打凡铁,千锤百炼,每一次的破碎与重组,都是一次脱胎换骨的升华。
而伴随这种升华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无边痛苦。
至于更高深的内炼与血炼之法,这小小的藏书石室里自然不会有记载。
云天心中暗叹一声,看来日后若想探寻更高深的炼体法门,还需去往那些更为强大的部落。
合上最后一本兽皮札记,云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札记的末尾,用血红色的颜料写着一行警示:“非大毅力、大坚韧者,修此术,必死无疑。”
那份对极致痛苦的描述,让他这位心性坚定的筑基修士都感到一丝心悸。
可一想到札记中描绘的炼体大成之景,那种不亚于佛门不灭金身的变态防御,那种足以拔山倒海的恐怖巨力,他心中的那丝疑虑便瞬间烟消云散。
在修仙界,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保命的本钱。
这条路,虽布满荆棘,却也通往更强的境界。
云天站起身,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炼体,他修定了!
火鸦部如今总计百余人,除了亚桑、云天和亚克琴这三位魂术师,还有十几名蛮士,剩下的便都是些没有修为的凡人。
这些蛮士的修炼,云天也曾暗中观察过。
他们会定期进入部落后山的一个山洞,在里面用一口巨大的石锅熬煮药汤,而后整个人跳入其中泡浴。
那翻滚的墨绿色药汤散发着刺鼻的腥臭,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每一次泡浴过后,那些蛮士都会脱一层皮,个个面色惨白,仿佛大病一场,但恢复之后,其气血明显会壮大一分。
南岭灵石稀缺,但用于炼体的毒草毒物,却是漫山遍野,寻之不难。
云天下定决心,便不愿再等。
虽说部落的储藏室中就有现成的药材,但他并不想将自己炼体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一来是为了隐藏实力,二来也是不想让村里的人将注意力过多地关注到自己身上。
毕竟,自己这个冒名顶替者,过多的接触,也就意味着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云天便悄然离开了村落,独自一人走进了茫茫群山之中。
他要亲手去采摘那些炼制淬体药汤所需的毒草灵药,为自己开启一条全新的修炼之路。
南岭群山连绵,古木参天,其中蕴藏的凶险与机缘,仿若一枚硬币的两面。
云天并未深入,只在火鸦部方圆十里内搜寻。
即便如此,凭借他筑基修士的灵敏感知,那些札记上记载的毒草也很快被一一找到。
他肩头蹲着一只毛色油亮的寻宝鼠,正无聊地用小爪子梳理着自己棕色的毛发。
这小家伙如今仍是二阶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迈入三阶灵兽之列,可这一步却迟迟未能迈出。
云天隐约觉得,它或许是缺少了某种晋阶的契机,至于具体是什么,他亦是一知半解,只能留待日后探寻。
寻宝鼠的存在,让采药之事变得高效而有趣。
每当云天靠近一株灵气盎然的草药,小家伙便会“吱吱”叫着,从他肩头一跃而下,远远便跑过去,围着灵药兴奋地打转,小鼻子凑上前去猛嗅,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而若是遇见那些毒物,哪怕隔着数十丈,它也会立刻炸毛,小鼻子皱成一团,满脸嫌弃地躲到云天背后,仿佛那股气味是什么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云天哑然失笑,这小东西趋吉避凶的本能,当真是刻在了骨子里。
在它的指引下,云天不仅采足了火鸦部蛮士们所用的那种毒草,还额外发现了几种毒性更为猛烈的品种。
那墨绿色的叶片上,甚至凝结着露珠般的毒液,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云天深知炼体之道,循序渐进方是正途。
他并未自负到直接使用这些猛药,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采下,用玉盒妥善封存。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日落时分,晚霞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
云天回到了属于“亚克布”的那间石屋。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关上石门后,立刻抬手打出数道法诀,一套颠倒五行阵瞬间布下,将小小的石屋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尊半人高的石桶。
这是他白日里顺手为之的杰作,寻了一块质地坚硬的青岗岩,以寒冰剑削切而成,桶壁光滑,严丝合缝。
将那些从部落药方上看到的毒草一一投入桶中,再注入清冽的山泉。
不过片刻,原本清澈见底的泉水就被染上了一层令人不安的浓绿色,丝丝缕匝的腥臭气味开始弥漫开来。
云天屈指一弹,一块拳头大小的地火石落入石桶之下,灵力注入,红黄色的火焰无声燃起。
他没有急着脱衣,而是先取出一粒解毒丹和一粒疗伤丹,含在舌下,以备不测。
半个时辰后,桶中药汤已然沸腾,墨绿色的液体剧烈翻滚,冒着一个个拳头大的气泡,腥臭之气愈发浓郁刺鼻。
云天熄了地火,待药汤稍稍平复,不再剧烈翻滚,他深深吸了一口那混杂着草木腥气的灼热蒸汽,胸中一阵翻腾。
没有再犹豫,他迅速褪去衣衫,露出精壮而线条流畅的上半身,而后一咬牙,整个人跨入了石桶之中。
“嘶——”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包裹了全身,云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温度远超凡人所能忍受的极限,皮肤像是被烙铁按住,瞬间变得通红。
他闷哼一声,强忍着这股灼烧感,将整个身子都沉入了药汤里,只留一个头在外面。
然而,烫,仅仅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折磨,在皮肤适应了温度之后,才悄然而至。
那些墨绿色的药汤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亿万根看不见的细针,拼命地顺着他全身的毛孔往里钻。
起初只是微微的刺痛,如同被蚂蚁啃噬,但很快,这种刺痛就演变成了撕裂般的剧痛。
毒液渗入皮下,开始疯狂地腐蚀他的血肉。
云天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一层层地溶解,肌肉纤维在毒素的侵蚀下寸寸断裂。
那种痛苦,远非刀剑加身可比,更像是有无数只带着剧毒的凶虫,在他的血肉与骨骼之间疯狂啃噬、撕咬,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瓦解。
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志,他的眼前阵阵发黑,头昏脑胀,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几次都险些昏厥过去。
石桶内的药汤,因为他皮肤的溶解,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药草混合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