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弑龙矛的异动与龙纹锁链的灼热预警，让洞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凝固。那股自远方海域弥漫而来的魔煞之气，冰冷、纯粹、充满了对生灵极致的恶意与毁灭欲望，与修真界常见的魔道气息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来自域外的、本质性的邪恶。
“这是什么鬼东西？！”赤狂猛地站起，周身雷光本能地炸开，将那弥漫过来的微弱魔煞之气驱散，他赤红的眸子中首次露出了浓重的警惕，“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恶心！”
苏挽月和玄苦也感应到了那股气息，皆是神色凝重。苏挽月的太阴灵力对这种邪恶气息感应尤为敏锐，只觉得如坠冰窟。玄苦则眉头紧锁，低宣佛号：“阿弥陀佛，此非此界之魔，煞气之纯，怨念之深，乃贫僧生平仅见。”
林见素迅速压制住躁动的弑龙矛，眼神冰冷：“是域外天魔的气息，而且……很可能是当年参与围攻寂灭龙皇的天魔残魂，被这柄弑龙矛的气息吸引，苏醒了过来。”
他结合龙皇传承中的记忆碎片，做出了判断。这柄弑龙矛乃天魔之主魔骨所炼，对天魔残魂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必须立刻离开！”林见素当机立断，“这天魔残魂虽不知还剩几分实力，但绝非我们目前能够硬撼的。”
众人再无异议，立刻收拾行装。墨渊迅速撤去阵法，赤狂直接显化出部分本体，一只银灰色的巨掌托起众人，周身雷光爆闪，化作一道撕裂海天的闪电，朝着自由城的方向全力遁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片荒岛海域上空，空间如同水波般扭曲，一道模糊的、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巨大魔影悄然浮现。魔影没有固定的形态，不断扭曲变幻，唯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眼睛，死死盯着林见素等人离去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充满贪婪与暴戾的、非人的嘶吼。它嗅到了弑龙矛的味道，更嗅到了……寂灭龙皇传承者那“美味”的灵魂！
魔影扭曲着，融入虚空，循着那丝感应，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它的速度看似不快，却仿佛能穿梭空间，始终吊在赤狂后方千里之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
…………
赤狂全力飞遁，速度远超“黑鲛号”，但带着几个人，对他的消耗也是不小。一连飞遁了数日，穿越了数片危险的海域，甚至遭遇了几波不长眼的海兽袭击，都被赤狂以狂暴的雷霆轻易解决。
期间，林见素一边调息，巩固修为，一边分出一缕心神，研究那柄弑龙矛和衰亡龙晶。弑龙矛反抗极其剧烈，蕴含的魔煞不断冲击他的封印，若非有寂灭火种和龙皇气息压制，恐怕早已反噬。而衰亡龙晶则相对温和，其中精纯的死亡本源对他参悟寂灭之道大有裨益，只是吸收起来需要格外小心，以免被其中的死亡意境同化。
他也尝试着进一步消化龙皇传承。除了各种威力强大的龙族神通（大多需要龙族本体或特定血脉才能发挥全部威力），最重要的收获是关于“寂灭”本质的理解。那位封号“寂灭”的龙皇，其道并非简单的毁灭，而是“让万物回归其最原始、最平静的状态”，是一种对“终极秩序”的追求。这与林见素源自现代灵魂的、对“万物终归于无”的哲学思考，以及自身经历的痛苦淬炼，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与互补，让他对自身道路的理解更加深刻、更加系统。
他的气息愈发内敛，但偶尔流露出的那一丝寂灭真意，却让旁边的赤狂都感到隐隐的心悸。
这一日，前方海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数座巨大的、如同倒悬山峰般的浮空岛，悬浮在蔚蓝的海面之上，岛屿之间由粗大的金属锁链或虹光桥梁连接。岛屿下方，对应的海面上，则是一片更加庞大、混乱、由无数船只、建筑甚至残骸拼接而成的海上城市。天空中，各色遁光穿梭不息，有仙风道骨的修士，有妖气冲天的妖族，也有魔影重重的魔修。喧闹声、叫卖声、打斗声、甚至法术爆炸声，隐隐传来，构成了一副光怪陆离、活力与危险并存的画卷。
自由城，到了！
“那就是自由城了！”赤狂指着那片混乱的区域，咧嘴笑道，“上面那几座浮空岛是‘上城区’，住的都是有点实力和背景的家伙，规矩也多点。下面这片‘下城区’和‘港口区’，才是真正的无法之地，拳头就是道理！”
他收敛雷光，带着众人降落在港口区边缘一处相对偏僻的礁石滩上。巨大的体型迅速缩小，恢复了常人身高，只是那狂放的气质依旧引人注目。
一落地，一股混杂着鱼腥、汗臭、香料、血腥和劣质灵丹的复杂气味便扑面而来。嘈杂的声浪瞬间将几人淹没。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船只挤满了港口，形状各异，有些甚至是由巨大海兽骨骼改造而成。街道（如果那些在船只和建筑间蜿蜒的狭窄通道能被称为街道的话）上，形形色色的修士摩肩接踵，眼神中大多带着警惕与算计。
“在这里，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显露过多的财富。”赤狂熟门熟路地提醒道，“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落脚。老子知道有个老猿猴开的店，虽然破了点，但还算靠谱。”
他带着众人，如同游鱼般在混乱的街道中穿行，巧妙地避开了一些明显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潜在的冲突区域。林见素默默观察着周围，将自由城的混乱与无序尽收眼底。这里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也意味着无处不在的危险。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摆满地摊、人声鼎沸的市场时，林见素脚步微微一顿。他的目光被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吸引。摊主是个裹在厚厚黑袍里、气息微弱的老者，摊位上只摆着几块颜色暗淡、形状不规则的矿石。
吸引林见素的，并非矿石本身，而是老者身上那股极其隐晦、却与他体内龙纹锁链同源，但又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龙族气息！而且，这股气息中，竟然隐隐带着一丝……生机？与这满城的衰败、混乱格格不入。
那老者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抬起浑浊的眼皮，看了林见素一眼。那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层层伪装，直接看到了他体内的龙纹锁链与寂灭道韵。
老者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用沙哑如同摩擦骨头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命运的纺线……又开始转动了。被诅咒者，终将汇聚……”
说完，他低下头，不再理会外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林见素心中凛然。被诅咒者？是指身负龙纹锁链的自己？还是指其他？
自由城，看来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而远处，某座浮空岛的阴影中，那道扭曲的魔影悄然浮现，猩红的目光跨越距离，牢牢锁定了林见素的背影。
猎物，已经入笼。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