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扁舟沿着北斗星轨疾驰,归墟的混乱被短暂抚平,前路清晰而稳定。苏雅压力稍减,【苏雅·技壹·莲心契·溯光】的光芒也显得愈发凝练,与前方那七颗指引之星交相辉映。家,从未如此触手可及。
然而,这份稳定并非没有代价。
江屿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璀璨的星轨或是远方愈发明晰的召唤感上,而是死死盯住苏雅心口那半枚悬浮的玉佩,更准确地说,是感知着玉佩核心处,那正在以前所未有速度消耗的某种本源力量。
作为曾经的时空守护者,他对这种力量的波动再熟悉不过——那是“时之砂”正在急剧燃烧的痕迹!
玉佩上的温润金光,此刻仿佛变成了炉火纯青的烈焰,光芒夺目,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急促感。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有微不可察、却真实不虚的时间碎屑被点燃,化为推动扁舟、维系光罩、对抗归墟侵蚀的动力。
“小雅…慢一点!”江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甚至顾不上可能会干扰苏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入手处一片冰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这让他心头猛地一沉。“玉佩的力量消耗太快了!这样下去,就算我们赶到栖心阁,它也……”
他也刻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它也支撑不到彻底修复融合的那一刻!”
苏雅的心猛地一跳。她当然能感觉到玉佩的灼热,以及维持【苏雅·技壹·莲心契·溯光】所需的能量正在飞速攀升。但她之前将大部分原因归咎于归墟航行的固有消耗和维持防护的艰难。经江屿这一点破,她才猛然惊觉,那能量的流逝速度,确实异常!
并非单纯消耗巨大,而是像堤坝出现了裂口,生命正在疯狂流失!
“怎么会?”她下意识地减缓了扁舟的速度,分出一缕心神沉入玉佩之中。下一刻,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她“看”到了。
玉佩核心深处,那一点原本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蕴藏着无尽时间奥秘的金色光晕,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坍缩、燃烧、化为纯粹的能量奔流而出!其消耗的速度,远超她维持莲心契溯光的正常所需数倍不止!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另一端,疯狂地抽取着这份时间本源!
“是栖心阁!”苏雅瞬间明悟,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大家……他们在拼命!他们的战斗,需要力量!栖心阁的本源……在通过玉佩共鸣,抽取时之砂的力量支撑防御!”
她终于将一切串联起来。为何她的【苏雅·技壹·莲心契·溯光】能感应到方向,为何星象师的【星象师·技贰·北斗定轨·援】能跨越时空降临,为何心灯能与玉佩产生联系……这一切的桥梁,不仅仅是信念与意志,更是这半枚玉佩中蕴含的“时之砂”本源!
栖心阁的战斗显然惨烈到了极致,以至于需要疯狂透支这份来自于江屿、此刻也维系着他们归途的本源力量来维持!
这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
他们越是接近栖心阁,与那边的联系就越强,玉佩被抽取力量的速度就越快!而玉佩力量消耗越快,他们抵达的目的就越可能失去意义——因为核心的“时之砂”可能提前耗尽!
江屿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沉重。他比苏雅更了解“时之砂”。这不仅是他力量的源泉,更与他的生命、与时空的稳定性息息相关。如此疯狂的燃烧,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不仅玉佩可能彻底崩毁,甚至可能引发小范围的时空坍塌,将正在回归的他们以及苦苦支撑的栖心阁一同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必须立刻隔绝这种透支性的共鸣抽取!”江屿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是苏雅从未听过的严厉,“否则,我们不是在回家,而是在奔赴一场由我们自己加速造成的毁灭!”
“可是…隔绝了,星象师的指引怎么办?栖心阁的防御怎么办?”苏雅急切道,她无法想象失去力量支撑的同伴们会面临什么,“大家会撑不住的!”
“那就找到平衡!”江屿的声音不容置疑,他强撑着衰老的身体,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量毫无保留地探向那半枚玉佩,“减缓消耗,但不断绝联系!将对面的抽取力度降到最低,只保留最基本的指引和感应!我来尝试引导!”
【江屿·残·时砂微操·抑】!
(江屿·残·时砂微操·抑 发动!)
尽管力量百不存一,尽管每一次调动残存的时间之力都让他衰老的身体如同被针扎刀剐,但江屿对“时之砂”的理解无人能及。他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切入玉佩核心那狂暴的能量流中,试图在那疯狂奔涌的“输出”管道上,加上一道节流的“阀门”!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一个不慎,就可能不是节流,而是直接引爆这极不稳定的能量核心!
江屿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剧烈颤抖,白发无风自动,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加深了几分。但他眼神专注至极,手指虚按在玉佩之上,细微的金色流光在他指尖与玉佩之间艰难地流转。
苏雅屏住呼吸,全力维持着【苏雅·技壹·莲心契·溯光】的稳定,不敢有丝毫打扰。她能感受到玉佩的灼热感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减缓,那令人心悸的能量倾泻速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稍稍拖住了一点尾巴。
有效!
但与此同时——
远在栖心阁琉璃绝界之内,正超负荷运转的【琴师·技肆·七弦辟邪·镇魂】音波猛地一弱!
(琴师·技肆·七弦辟邪·镇魂 威力因外部能量补充骤减而减弱)
空中高悬的、与金光融合的心灯,光芒也肉眼可见地暗澹了一分!
(厨娘·技叁·五味归元·燃命 光芒减弱)
正死死支撑着星辰罗盘、维持北斗指引的星象师,更是浑身一颤,感觉那原本源源不断支撑着他精神计算的温暖力量瞬间变得稀薄,来自外界的灵魂压力骤增!
(星象师·技贰·北斗定轨·援 效果因能量支撑减弱而波动)
“怎么回事?!”琴师呕出一口血,惊骇地看向心灯和星象师。他发现不仅来自玉佩的补充减少了,连栖心阁本身的金光都仿佛后继乏力!
星象师面前的罗盘再次剧烈闪烁,他咬牙嘶吼:“能量……那边的能量供应……急剧下降了!”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维持航道的难度瞬间倍增!
外界黑暗似乎瞬间感知到了这种削弱,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
【绣娘·技肆·心魂织锦·绝界】咔嚓一声,表面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绣娘·技肆·心魂织锦·绝界 出现裂痕,濒临破碎)
危机瞬间加剧!
归墟之中,青莲扁舟上。
苏雅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来自栖心阁方向的、那骤然增强的绝望与危机感!通过那未被完全隔绝的微弱联系,她仿佛看到了绝界裂开、同伴喋血的惨烈画面!
“不行!江屿!停下!”苏雅失声喊道,心如刀绞,“他们需要力量!没有这些力量,他们立刻就会……”
“那我们就加快速度!”江屿低吼道,嘴角已然溢出血丝,但他强行支撑着【江屿·残·时砂微操·抑】,丝毫没有放松,“用最短的时间赶回去!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它被提前抽干,让所有人的努力都化为泡影!相信我,小雅!这是唯一的路!”
他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加速!不顾一切地加速!在时之砂耗尽之前,在栖心阁被攻破之前,赶回去!”
平衡已被打破。减缓消耗意味着家园防线瞬间承压,而加速回归则加剧本源的消耗。
两难的选择,残酷的倒计时。
苏雅看着江屿痛苦却坚定的眼神,看着那光芒闪烁愈发急促、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玉佩,又感受到远方家园传来的岌岌可危的震动……
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意。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下一刻,【苏雅·技壹·莲心契·溯光】被催谷至极限!甚至超越了极限!
青莲扁舟光芒万丈,不再是平稳航行,而是化作一道撕裂归墟迷雾的绝望流星,沿着那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的北斗星轨,以燃烧一切的速度,疯狂冲向彼岸!
速度带来的压力让光罩再次剧烈扭曲,苏雅的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鲜血从她的唇角滴落,染红了旗袍上那株并蒂莲。
江屿维持着【江屿·残·时砂微操·抑】,尽可能地将每一份时之砂的消耗都用在最关键的“推进”上,减少不必要的防护损耗。这意味着他们承受的归墟压力更大,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前方。
快!更快!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玉佩力量的急剧衰减和远方家园可能传来的崩溃声响。
那半枚玉佩的光芒,已经从灼目的金色,逐渐转向一种不稳定的、濒临熄灭的赤红!
时之砂,即将耗尽!
而与此同时,透过那越来越暗澹的北斗星光,栖心阁的轮廓已经隐约在望!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被黑暗重重包裹的琉璃绝界,以及其上那道刺眼的裂痕!
“到了!就在前面!”苏雅嘶声喊道,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
江屿也看到了,他猛地撤去了【江屿·残·时砂微操·抑】!
(江屿·残·时砂微操·抑 结束)
节流已无意义,此刻需要的是最后的爆发!
他将所有残存的力量,连同最后一点希望,毫无保留地注入那光芒赤红、已然开始出现细微裂痕的玉佩之中!
“冲过去!”
轰!
青莲扁舟化作最后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撞向那黑暗笼罩的栖心阁!
而在扁舟冲入现实维度的最后一刹那——
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苏雅和江屿灵魂深处的脆响。
苏雅心口那半枚玉佩,最后一丝金光彻底湮灭,一道裂痕贯穿其上,变得暗澹无光,如同最普通的凡玉,轻轻坠落下来,被苏雅下意识地接在手心。
时之砂,耗尽。
【苏雅·技壹·莲心契·溯光】因核心动力源的骤失而瞬间瓦解,青莲扁舟消散。
(苏雅·技壹·莲心契·溯光 结束)
但他们的冲势已成,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如同两颗陨星,朝着下方那裂痕遍布、光芒急剧闪烁的琉璃绝界,朝着那无数狰狞扑来的恶灵虚影,朝着那盏光芒暗澹的心灯,朝着那琴音几不可闻、罗盘即将崩碎的同伴——
直坠而下!
最后的距离,需要他们自己跨越。
最后的战斗,就在眼前。
江屿白发狂舞,眼中燃起最后的战意,强行调动那干涸的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
苏雅将彻底失去光泽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另一只手握住了江屿苍老的手,旗袍之上,并蒂莲纹路亮起最后的光华,那是她燃烧自己生命本源的光芒!
归途的终点,亦是最终战役的起点!
他们回来了!
在时之砂耗尽的最后一刻,闯回了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