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潮水般缓缓漫过宫墙，给整个皇宫都笼上了一层神秘而深沉的色彩。影十一的脚步匆匆，在青砖地上敲出细碎而急促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这场隐秘的纷争打着节奏。他怀里紧紧护着油纸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里面裹着的，是半本染血的账册和一枚刻着五爪龙纹的玉牌，这两样东西，宛如两颗重磅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波。
顾昭静静地立在宫门前的灯笼下，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黑色的旗帜。他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给人一种沉稳而可靠的感觉。见影十一快步走近，他伸出手，稳稳地接过包裹。指尖触碰到油纸下硬物的轮廓时，他的目光微微一沉，仿佛透过这层油纸，看到了里面所隐藏的复杂局势和重重阴谋。
“苏姑娘还在宫墙外等着。” 影十一压低声音，刻意让自己的声音不被旁人听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透露出一丝紧张。“属下刚去看过，她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您那柄玄铁剑的剑穗。”
顾昭的手指在包裹上微微一顿，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苏晚的模样：她眉峰微微蹙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难题，眼底映照着渐次亮起的宫灯，那柔和的灯光在她眼中闪烁，为她的眼神增添了几分深邃。她的衣角还沾着日间医馆里的药香，那股熟悉的味道，似乎总能在这纷繁复杂的局势中，给他带来一丝宁静和安心。
自晋州逃荒起，她就是这样，明明可以选择躲在安全的地方，却偏偏要站在最混乱的风口浪尖，勇敢地直面一切危险和挑战。
他将包裹往怀里拢了拢，像是在守护着最珍贵的宝物，而后对影十一道：“你先去偏殿候着，我送苏姑娘回医馆。”
宫门外的老槐树，像是一位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投下斑驳的树影。苏晚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鬓角的碎发被风轻轻掀起，在她脸颊旁舞动。
顾昭的玄铁剑还挂在她腰间，剑鞘轻轻蹭过她的手背，那上面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让她感到一丝温暖。“给陛下的东西？” 她望着他怀里的油纸包，声音轻柔得如同飘在风中的羽毛，仿佛稍不留意，就会被风吹散。
顾昭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她眼下那淡淡的青黑上，心中涌起一丝心疼。这两日，为了整理晋州贪腐的证据，她几乎没有合过眼，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玉牌是四皇子私制的暗卫令，” 他将包裹微微打开，递给她看，指腹轻轻划过玉牌上的龙纹，那龙纹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腾飞而起。“当年魏将军的旧部只认这东西调兵。”
苏晚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起吴侍郎在医馆里，双手抖着账册，面色惊恐地说着 “慢性毒” 时的模样，也想起逃荒路上那些因为饿极，啃了发霉粮米而发疯的百姓，他们痛苦的面容和绝望的眼神，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这玉牌不是钥匙，” 她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和忧虑，“是引火折子。”
顾昭微微一怔，随即瞬间明白过来。四皇子私扣赈灾粮，给边军下毒，所有这些布局，都像是在堆积干柴，而这枚玉牌，就是那点燃一切的引火折子。只要等边军陷入混乱，晋州藩王登高一呼，整个天下便会陷入大乱。
他伸手，轻轻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温柔而细腻，声音也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寂静的夜晚。“我送你回去，明日早朝，陛下会彻查。”
御书房内，三更时分，烛火突然爆出一个灯花，“噼啪” 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李晟捏着那枚玉牌的手，因为愤怒而青筋凸起，龙纹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宛如一条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四皇子......” 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一句，声音低沉而压抑，突然，他将玉牌重重地拍在案上，那一声巨响，震得茶盏里的残茶泼洒出来，溅满了桌面。“朕竟不知你有此胆量！”
孙公公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捡散落的账册，听到皇帝这一声怒吼，浑身猛地一僵，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他伺候了皇帝二十年，太了解陛下这种平静语气下所翻涌的风暴了 —— 上回见陛下这般动怒，还是十年前发现大皇子私通北戎的时候。“传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即刻入宫。” 李晟一把扯过案上的朱笔，笔尖在宣纸上狠狠一按，洇开一团墨渍，宛如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告诉他们，带着近三年所有边军粮饷的批文来。”
孙公公躬身退下时，听到皇帝低低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愤怒和决绝。“朕要看看，这潭浑水里，到底藏了多少泥菩萨。”
医馆后堂，药炉还煨着半锅安神汤，淡淡的药香混合着烛火燃烧时散发出的焦味，钻进苏晚的鼻腔。她将从红蝎身上搜出的银针轻轻搁在铜盘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取出前日从梦魂花毒粉里筛出的残渣。她手持镊子，镊子尖轻轻拨弄着两堆暗褐色的粉末，神情专注而认真。
“血莲子......” 她喃喃自语，透过放大镜，那粉末泛着极淡的红光，宛如隐藏在黑暗中的一丝神秘光芒。“这东西产自南诏，三年才开一朵，寻常药铺根本见不着。” 她想起红蝎被抓住时的狠劲，那女子中了迷药，却还能咬断自己的舌尖，显然是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能搞到血莲子，还能配出这种慢性毒的......” 她捏着银针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和思索。“绝不是普通杀手。”
后窗突然传来三声轻叩，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后堂里却显得格外清晰。苏晚迅速将铜盘塞进药柜底层，动作敏捷而熟练，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寻常的平静神色，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顾昭轻轻掀帘进来，玄色披风上沾着夜露，在烛光下闪烁着点点微光，如同缀满了细碎的钻石。他手里提着个食盒，脸上带着一丝关切。“孙伯说你晚饭没动，让我带了碗小米粥。”
苏晚望着他眼底布满的血丝，心中涌起一阵心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要确认他是否太过劳累。
顾昭微微一怔，耳尖微微发红，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没病。”
“我知道。” 她收回手，指腹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那温度让她感到一丝安心。“但你需要休息。” 她揭开食盒，顿时，米香混合着桂花蜜的甜香，如同一股暖流，涌了出来。“四皇子府的密信查得如何？”
顾昭在她对面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叠泛黄的信纸，那信纸因为年代久远和频繁翻阅，已经有些破旧。“这三年来，四皇子与一位‘杜先生’通信频繁。” 他展开其中一封，字迹工整却带着刻意的圆润，仿佛写信之人在极力隐藏自己的真实笔迹。“信里总提‘时机成熟’、‘边军可用’，今日在密室还搜出半块‘鸿运号’的船契。”
苏晚舀粥的手顿时顿住，“鸿运号” 她自然听过 —— 晋州逃荒时，有百姓说见过这艘挂着黄旗的商船，往北边运了整整二十车粮米，却在灾民面前残忍地沉了船。“杜先生......” 她微微皱眉，眼中透露出思索的光芒。“会不会是李敬之的人？”
“更可能是藩王的幕僚。” 顾昭将信纸推给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笃定。“李敬之没这脑子布这么大的局。” 他望着她专注的侧脸，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了一下。“明日我要去查四皇子的旧部，你......”
“我去青鸢那里。” 苏晚接口说道，语气坚定而果断。“她从前在藩王府当差，或许知道杜先生是谁。”
青鸢的藏身之处，在城西一座破庙的夹墙里。苏晚摸黑走进去时，一股浓重的艾草味扑面而来。青鸢总说这艾草能防蚊虫，其实苏晚知道，她是为了掩盖伤口的血腥气。“苏姑娘。” 黑暗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空灵。青鸢点起一盏小油灯，苍白的脸在光晕里忽明忽暗，仿佛是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幻影。“你不该来。”
“我需要李敬之和藩王余党的线索。” 苏晚直入主题，声音坚定而沉稳。“四皇子只是棋子，背后的人要的是更大的东西。”
青鸢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这是李大人写给杜先生的信。” 她展开信纸，墨迹已经有些模糊，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里面提到‘鸿运号’，但......” 她指尖划过信纸背面，动作轻柔而谨慎。“有人用火烤过，可能藏着字。”
苏晚接过信纸，就着油灯的光凑近仔细查看。果然，纸背隐隐有几行极淡的印记，像是用米汤写的，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轻轻吹了吹，火折子燃起微弱的火苗。她小心翼翼地烘着纸背，随着温度逐渐升高，一行小字渐渐显形：“待四皇子事发，便可顺势推举六皇子为储。”
“六皇子......” 苏晚的声音忍不住发颤，她想起早朝时见过的六皇子，那个总是捧着书本站在最后面，看起来文静而低调的少年，此刻在她心里，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仿佛被一层神秘的迷雾所笼罩。
“苏姑娘？” 青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将她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苏晚将信纸小心地收进袖中，指尖触到内侧缝着的玻璃管，那里面装着她用醋和生石灰配的显影液。“我需要确认这是不是全部。” 她望着青鸢，目光坚定而执着。“但首先......” 她举起玻璃管，在油灯下轻轻晃了晃，玻璃管里的液体闪烁着微光，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得让这些字，说得更明白些。”
庙外，更夫敲响了五更鼓，那沉闷的鼓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宣告着黎明的即将到来。苏晚裹紧披风，缓缓走出破庙，晨雾正漫过青石板路，给世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她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那一抹曙光，本应带来希望，此刻却让她感到一丝沉重。袖中信纸的褶皱轻轻蹭着皮肤，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提醒着她这场阴谋的复杂和危险。原来他们要的不是乱局，而是换一个能被操控的储君。而她，才刚刚摸到这张巨大阴谋之网的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