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的门，重新关上了。
身后的一切嘈杂与纷扰，都被隔绝在外。
林枫的世界，再一次，回归到了只有他自己，和这架濒死的钢铁巨鸟的，绝对寂静之中。
他的手指，在驾驶盘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富有节奏的“哒哒”声。
他在思考。
不是思考如何活下去。
而是在思考，如何，才能以最完美，最震撼的方式，将这架飞机，安全地，带回地面！
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一场九死一生的灾难。
但对于他，对于“凌云”来说。
这是一场，迟来的，回归的表演！
他要让所有人，天上的，地上的，都看清楚！
他，回来了！
“国航9527，这里是南部塔台。”通讯器里，周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语气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但依然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
“我们已经为你清空了03号空域，你可以随时进入。另外，‘利剑’中队的两架歼-10c，已经抵达你的侧后方五公里处，他们会为你护航，直到你安全降落。”
林枫的眉毛，微微一挑。
歼-10c？
利剑中队？
那不是他前世的老部队吗？
一股莫名的，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涌起。
他甚至在想，现在驾驶着那两架歼-10c的，会不会是自己曾经带过的兵？
“9527收到。”他压下心头的波澜，平静地回答，“让他们离我远点，我不想我的表演，有观众。”
表演？
南部战区空管中心里，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集体愣住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表演？
这小子……在这种时候，竟然说这是……表演？
他到底是真的艺高人胆大，还是说，他已经彻底疯了？
周海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从业三十年，见过嚣张的，见过自信的，但还从没见过，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说出“表演”两个字的！
“9527！”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训斥的意味，“请你严肃一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机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要糟糕！根据我们的数据模型推演，你……你们成功降落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
林枫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所谓“数据”和“模型”的蔑视。
“那是你们的模型。”
“在我的世界里，概率，只有两种。”
“零。”
“和，百分之百！”
说完，他不再理会塔台的任何呼叫，直接切换了通讯频道，将其调整到了一个只有杂音的公共频率。
他需要专注。
绝对的专注。
而此时，远在天海市的，南部战区空管中心。
周海，这位空军大校，正呆呆地，举着那个已经失去了信号的送话器，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零，和百分之百？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个，同样年轻，同样桀骜不驯的身影！
那是五年前，在一次号称“史上最难”的跨军区联合演习中。
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飞行员，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机”围剿时，同样，在公共频道里，对所有参与演习的友军，说出了这句，一模一样的话！
最后的结果，是那小子，单人独骑，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反杀了对方所有的王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逆转了整个战局！
那一战，让他一战封神！
而那个年轻人的代号，叫做……
“鬼影”！
那个创造了夏国空军无数记录，却又在两年前，离奇陨落的，传说中的天才！
“凌云……”
周海的嘴唇，无意识地，吐出了这个，已经许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的名字。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雷达屏幕上，那个孤独的光点。
像！
太像了！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那股子无法无天的嚣张劲，都和那个已经牺牲了的，他最得意的学生，一模一样！
“主任……主任？”旁边的雷达员，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胳膊，“‘利剑’那边在问，是否需要……抵近观察？”
周海的身体，猛地一震，从失神中，惊醒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那个还在不断传来杂音的通讯器，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无比荒诞的念头。
难道……
不！
不可能！
周海狠狠地，甩了甩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中驱赶了出去。
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了镇定，眼神，也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不管驾驶舱里的人是谁。
不管他有多么像凌云。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就像那个空保，在客舱里，对所有乘客喊出的那句话一样！
“命令‘利剑’！”周海的声音，斩钉截铁，“保持安全距离，禁止任何主动接触！从现在开始，03号空域，由国航9527，全权接管！”
“是！”
……
高空之上。
林枫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已经在地面上，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他已经进入了，绝对的“心流”状态。
在他的感知里，这架飞机，不再是一堆冰冷的钢铁。
而是，他身体的延伸。
他能清晰地“听”到，每一片舵面，在气流中发出的呻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台仅存的右侧发动机，每一次不稳定的脉动。
他甚至能“看”到，那些肉眼无法看到的，湍急的，混乱的气流，是如何，疯狂地，撕扯着这架伤痕累累的飞机。
报废的仪表？
不需要！
他的身体，就是最精密的传感器！
他的大脑，就是最强大的飞行计算机！
他开始缓缓地，推动驾驶盘，控制着飞机，进入了预定的盘旋区域。
一圈。
两圈。
飞机，在他的操控下，飞得异常平稳。
平稳得，就像一台全新的飞机，在进行着最常规的飞行。
这一幕，如果被任何一个民航飞行员看到，恐怕都会惊掉下巴！
要知道，单发失效，液压半残，这意味着，驾驶者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断地，与那股试图让飞机偏航的巨大扭力，进行对抗！
每一次微调，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和精力！
而他，却做得如此轻松写意！
仿佛，他不是在开飞机。
而是在，跳舞。
一场，在死亡边缘，上演的，华丽的空中芭蕾！
而在他身后的客舱里。
所有的乘客，也都感受到了这份，不可思议的平稳。
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松懈。
那个之前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西装男，此刻也壮着胆子，偷偷地，从指缝里，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熟悉的，城市边缘的景象。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公司所在的那栋写字楼。
他们……真的安全了？
那个少年……真的，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劫后余生的狂喜，混合着对那个神秘少年的敬畏，让整个客仓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奇妙。
就在这时。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声！
是那个公共频道！
一个因为极度惊恐，而变得无比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mayday！mayday！mayday！”
这是，国际通用的，最高级别的紧急求救信号！
“这里是……东海航空……dA380！我们的引擎……我们的引擎着火了！请求……请求紧急迫降！”
“我们……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
通讯，中断了。
林枫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右侧！
只见，在不远处的云层下方。
一架比他的737，要大上好几倍的，空客A380巨型客机，正拖着长长的黑烟，机翼下方，甚至还能看到清晰的火光！
它，正在以一个比他刚才，还要恐怖的角度，失控地，冲向了地面！
而它的正下方，就是……天海市的市中心！
那个拥有着数百万人口的，繁华的，市中心！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他飞机上的通讯器里，也传来了南部塔台，那已经完全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惊呼！
“国航9527！国航9527！请回答！！”
“你……你的飞机后面！你后面那架飞机！它……它要撞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