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眼前缓缓开启,那一瞬间,张小凡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门后有什么未知的巨大危险在等着他们。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扶着陆雪琪肩头的手,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警惕地看着即将完全敞开的门。
寒气裹着那缕清冽香气扑面而来。张小凡未松手,仍半扶着陆雪琪肩头,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他左袖微动,噬魂棒悄然滑出寸许,黑气如雾,缠绕指节。
“别进去。”他低声道。
陆雪琪靠着石壁,气息微促,左臂已麻木至肘。她未应声,只抬手,以剑尖轻点门缝边缘。天琊剑气微吐,一道银光掠入门内,撞上空气,竟如触水纹,泛起层层涟漪。
幻阵。
她眸光一凝:“有禁制。”
张小凡点头,右手探入怀中,取出玄火鉴。火种未燃,只余一点温热。他指尖轻抚鉴面,默运真元,一丝火苗自中心升起,映照门内。
火光所及,寒雾退散,露出石室全貌。
四壁皆刻壁画,层层叠叠,似有无数影像交叠其中。中央立一残碑,碑面无字,唯有一道裂痕自上而下,形如闪电。裂痕深处,隐隐有幽光流转。
“这碑……”陆雪琪眯眼,“像被劈过。”
张小凡未答,将玄火鉴递向冰灯。灯芯微颤,蓝焰复燃,火光与玄火鉴呼应,驱散最后一层寒雾。门内幻象崩解,再无波动。
“安全了。”他低语,却未松劲。
陆雪琪咬牙撑起,天琊剑拄地,缓缓站直。她望向壁画,剑心微动,忽觉一阵刺痛自识海袭来——那不是伤,是共鸣。
“合欢铃。”她声音微颤。
张小凡立即探手入怀。合欢铃贴身而藏,此刻正剧烈震颤,铃身发烫,仿佛内里有魂在冲撞。
他指尖刚触铃面,眼前骤然一黑。
幻象浮现——
碧瑶立于深渊之上,白衣猎猎,手中骨铃摇动,万千魂魄自九天坠落。她转身,望向他,唇未启,声却入心:“你来晚了。”
张小凡猛然闭目,佛力自丹田涌出,压下心头躁动。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弥漫,神志回笼。
“别碰它。”陆雪琪伸手,按住他手腕,“它在回应壁画。”
他睁眼,眸中黑气翻涌,片刻后才平息。
“你说得对。”他松手,“这地方,本就是为她而设。”
陆雪琪缓步上前,天琊剑尖轻触第一层壁画。剑气渗入,浮雕缓缓亮起——初代修罗王披甲执铃,立于裂隙之前,身后是崩塌的天穹,前方是涌出的幽冥黑雾。
“血祭非启,乃镇。”她念出碑上残文,“魂锁永寂,王代天封。”
张小凡走近,以佛光映照碑面。金光拂过,残文浮现更多:“裂隙九现,九王陨灭。最后一魂,归于瑶光。”
“瑶光?”他皱眉。
“修罗王之名。”陆雪琪指向壁画深处,“你看这里。”
第三层影像缓缓开启——远古大战终结,天地崩裂。最后一名修罗王立于裂隙中央,以自身魂魄为引,化作锁链,贯穿万千怨魂,钉入地底。其魂消散前,额间一点光华坠落,落入轮回之井。
“不是毁灭者。”张小凡低声,“是封印者。”
“可他们称她为修罗王。”陆雪琪目光落向合欢铃,“而碧瑶的魂,正被引向同样的位置。”
张小凡沉默。
他再次取出合欢铃,未触碰,只任其悬于掌心。铃身震颤愈烈,内里残魂似在呼喊,又似在挣扎。
陆雪琪闭目,剑心通明,捕捉那细微频率。她忽道:“铃音变了。”
“什么?”
“之前的共鸣是哀恸,像在求救。现在……”她睁开眼,眸中映着幽光,“它在回应某种脉动,像锁链在震动。”
张小凡抬头,望向壁画中央那条贯穿天地的封印锁链。锁链虚影中,竟有节奏般的光波流转,一息一动,与合欢铃震颤完全一致。
“他们在用她的魂。”他声音沙哑,“重铸封印。”
“不。”陆雪琪摇头,“封印需要献祭。可献祭者,必须是自愿。”
“若强行牵引呢?”
“魂会碎。”她盯着他,“可若以幽冥之力重塑肉身,再以修罗王之名唤醒,魂虽不全,却可为容器。”
张小凡瞳孔一缩。
张小凡皱着眉头,思索着向导的种种行为,脑海中突然闪过壁画中关于九代修罗王献祭的画面,他心中一动,‘莫非向导也是‘容器’之一?’
“你是说……他们不是复活她。”
“是夺舍。”陆雪琪一字一句,“以碧瑶之魂,承修罗王之名,以瑶光之身,镇裂隙之门。”
静。
合欢铃忽然剧烈一震,铃舌撞击内壁,发出一声凄厉脆响。张小凡掌心被震裂,血珠渗出,滴在铃上。
血光入铃,壁画骤亮。
第四层影像开启——一名女子被铁链贯穿双肩,悬于裂隙之上。她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晰,瞳中倒映着星图,中央一点,标注“永寂冰渊”。她手中骨铃摇动,万千魂魄坠落,却被锁链钉回深渊。
“这不是传说。”陆雪琪呼吸微滞,“这是预言。”
“还是历史?”张小凡盯着那女子身影,“若九代修罗王皆如此陨落,那所谓‘守护’,不过是轮回的牺牲。”
“可为何是她?”陆雪琪问,“为何选碧瑶?”
张小凡未答。
他指尖轻抚合欢铃,血痕未干。铃中残魂似感知到他,震颤渐缓,竟有一丝温顺之意。
“因为她死于诛仙剑下。”他低声道,“魂魄不散,执念不灭。这样的魂,最易被引动,也最易被掌控。”
“可执念是什么?”陆雪琪望着他,“救你,还是恨你?”
他抬眼,与她对视。
片刻,他苦笑:“若连我都分不清,他们更不会在乎。”
陆雪琪收回目光,望向残碑。她剑尖轻划碑面裂痕,忽觉一丝异样——裂痕深处,竟有极淡的血痕,已干涸千年,却与合欢铃上的血迹同源。
“这碑……”她低语,“饮过修罗王的血。”
张小凡走近,以噬魂棒尖轻触裂痕。黑气渗入,碑面幽光骤盛,整幅壁画开始流转,从初代封印,到九代陨灭,最终定格在最后一幕——永寂冰渊之上,新王加冕,额间一点光华,形如泪滴。
“归墟引。”他念出冰灯上的字。
“引什么?”陆雪琪问。
“引魂归位。”他盯着那泪滴光华,“引她,走上同样的路。”
陆雪琪心中一沉,她意识到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多么可怕的计划,修罗王不断被重塑,难道碧瑶也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陆雪琪忽然抬手,以天琊剑气凝出一道光幕,映照壁画与合欢铃。铃音频率与壁画脉动在光幕中交织,竟渐渐重合,最终形成一道完整的符文——“瑶光承命,魂祭永寂”。
“他们已经开始了。”她声音冷峻,“碧瑶的魂,正在被拖向永寂冰渊。”
张小凡握紧合欢铃,指节发白。
“可她不是修罗王。”
“但他们要她成为。”陆雪琪转身,直视他,“你可愿让她,走上九代之前的宿命?”
他未答。
合欢铃忽然剧烈一震,铃中残魂冲出一线,化作虚影——碧瑶的身影浮现眼前,绿衣飘动,眸光空寂。她未语,只抬手,指向壁画深处。
指向永寂冰渊。
虚影消散,铃声骤停。
张小凡掌心血流不止,滴落在地,渗入石缝。那血竟未被石吸收,反而沿着缝隙蔓延,如活物般爬向残碑。
碑面裂痕,再度亮起。
陆雪琪察觉异样,立即以剑气截断血流。她斩断一截衣袖,按住他伤口。
“你的血,与这碑有应。”她沉声道,“它在认主。”
“认主?”他冷笑,“我可没想当什么修罗王。”
“可你的血,流着天音寺的佛力,青云的道基,还有……噬魂棒的魔气。”她盯着他,“三者交汇,或许,正是开启这碑的钥匙。”
张小凡低头,看那残碑。
裂痕中幽光闪烁,映着他模糊的倒影。
他忽然想起一事。
“那向导……”他低语,“为何引我们来此?”
陆雪琪皱眉:“若她真是合欢派之人,为何不现身?”
“除非……”他抬头,“她不能现身。”
“为何?”
“因为她也是‘容器’之一。”他指向壁画,“九代修罗王,九次献祭。可若献祭失败,魂未全灭,便会被幽冥之力囚禁,成为‘引魂者’。”
“像小环的轮回盘?”陆雪琪问。
“不。”他摇头,“是祭品的残响,是封印的余音。她留下冰灯,刻下‘归墟引’,不是为了救我们。”
“是为了提醒。”
“提醒什么?”
“提醒我们——”他盯着壁画最后一幕,“真正的修罗王,从不曾毁灭,也从不曾归来。她只是,被不断重塑。”
陆雪琪沉默良久,忽道:“那我们呢?”
“什么?”
“若她注定要成为修罗王,你救她,是成全她的执念,还是毁掉她的魂?”
张小凡闭目。
合欢铃静静躺在掌心,不再震颤。
他再睁眼时,眸中已无波澜。
“我不知道。”
他将铃收回怀中,转身望向石室深处。
那里,有一道窄门,隐于壁画之后,门上刻着与冰灯同源的符文,中央凹槽,形状如铃。
“但门在那里。”他道,“路,也还在。”
陆雪琪扶剑而立,未动。
“你打算进去?”
“必须进。”他说,“她留了路,我就不能停。”
她看着他,良久,终于抬步,与他并肩。
“那便一起。”
张小凡点头,伸手推门。
门未开。
他低头,看那凹槽。
形状如铃。
他缓缓取出合欢铃,欲嵌入其中。
指尖触到凹槽刹那,铃身忽颤,一丝极细的血线自铃内渗出,滴落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