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的刹那，张小凡右脚一旋，噬魂棒已狠狠钉入身前泥土。黑焰自棒身炸出，顺着地脉蔓延三尺，硬生生将翻涌的土浪压下。他左臂横扫，陆雪琪被带至背后，两人背脊紧贴石柱，余温尚存。
那道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血光从深处透出，像是有东西在下面睁开了眼睛。
“别动。”他低声道，声音压得极沉。
陆雪琪没应，只将天琊剑斜提半寸，剑尖微颤，映出她眸中寒芒。她指尖抚过剑脊，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正沿着纹路延伸——昨夜强行催动剑意留下的伤，还未愈。
裂缝轰然炸开。
尘沙冲天而起，一道庞大身影破土而出，双拳上的锁链哗啦作响，砸在地上竟陷出两排深坑。它落地时，整片荒原都震了一震，灰土簌簌从石柱上滑落。
张小凡瞳孔一缩。
三丈高的身躯，肌肉如岩层堆垒，皮肤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暗金色的鳞状纹路，仿佛青铜锈蚀千年。眉心一枚血核缓缓跳动，每一次搏动，空气都随之震颤。最刺目的是那两条锁链，粗如儿臂，符文密布，缠绕双臂直至肩胛，末端没入地下，与裂缝相连。
“幽冥的东西……不该长这样。”陆雪琪低声说。
“不是纯种。”张小凡盯着锁链上的纹路，“那是鬼王宗的‘缚龙咒’残纹，七分像，三分改——它是被人炼过的。”
话音未落，那巨影猛然抬头，血核红光一闪，锁链骤然绷直。它双臂交叉，猛然挥出！
锁链破空，撕裂气流，发出刺耳尖啸。张小凡拽着陆雪琪向侧翻滚，身后石柱应声炸碎，碎石飞溅如雨。地面被划出两道深沟，沟底泛起紫黑色黏液，滋滋作响。
“退后！”他一把将她推到石柱残骸后，自己却迎了上去。
五色气流自丹田升起，刚一运转，佛光便如风中残烛般熄灭，道韵刚成形就被压回经脉。唯有那一缕魔气，竟在幽冥死气中逆势暴涨，顺着奇经八脉奔涌而上，烧得他经络发烫。
“只能用这个？”陆雪琪咬牙问，右手已按在剑柄上。
张小凡没答。他闭了闭眼，体内魔气如潮水倒灌，痛得额角青筋暴起。再睁眼时，眸底已染上一丝暗红。
“那就用它。”
他双手握棒，魔气灌注，噬魂棒嗡鸣震颤，黑焰腾起丈许高。他猛踏地面，借力跃起，一棒砸向对方胸口。
力煞不闪不避，仅是抬手格挡。
锁链缠臂，硬接这一击。
轰！
黑焰炸开，气浪掀飞十丈内碎石。张小凡被反震之力逼退三步，虎口崩裂，鲜血顺棒身滑落。力煞却只是后退半步，鳞甲上留下一道焦痕，转瞬便愈合。
“皮糙肉厚。”他抹去嘴角血丝，冷笑一声。
陆雪琪趁机出手。三枚剑符自袖中飞出，在空中结成三角阵势，蓝光交织，化作“霜月阵”笼罩力煞双足。剑气如霜刃，割在锁链上，火星四溅。
力煞怒吼，双臂猛然发力，锁链如鞭甩出。其中一条末端突然弹出数根血钉，呈扇形激射而来。
张小凡横棒格挡，两根钉子擦臂而过，衣袖尽碎，露出手臂上蛛网般的黑纹——魔气反噬已开始侵蚀血肉。
“撑不住多久。”他喘了口气，掌心发烫，合欢铃仍在剧烈震颤，裂纹中的血线逆流不止，仿佛被什么牵引着往地底拉。
力煞挣脱剑阵，锁链舞成风暴，每一击都引动大地共鸣。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几乎将整个战场分割。远处骸骨军阵依旧静立，但所有头颅都微微偏转，空洞的眼窝齐刷刷盯住这边。
“它在试探。”陆雪琪贴着石柱移动，声音冷静，“锁链攻击范围大，但收招慢。它真正想困住的是你。”
张小凡点头。他早察觉不对——这怪物每次挥链，都会刻意将他往祭坛方向逼。而合欢铃的异动，也正随着距离缩短愈发剧烈。
“它要我过去。”他说，“不是杀我。”
“那你去吗？”
“不去，就得死在这。”
他话音未落，力煞忽然停手。锁链垂地，血核红光明灭不定，像是在接收某种指令。片刻后，它双拳再度举起，锁链交叠，猛然砸向地面。
轰隆！
十丈高的骸骨巨灵虚影自地面升起，空洞的眼眶燃着幽火，巨掌朝张小凡当头拍下。
他来不及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陆雪琪剑出鞘，天琊神剑划出一道弧光，蓝芒撞上巨掌，硬生生将其震散三成。余威仍扫中张小凡肩头，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石柱残骸上，喉头一甜，鲜血喷出。
“还能打？”她跃至他身旁，剑尖点地，护在他前方。
“打不了也得打。”他抹去嘴角血迹，挣扎起身，握住噬魂棒的手指节发白。
体内魔气已濒临枯竭，佛道二脉如死水般沉寂。他知道，若再强行催动，经脉必断。可若不出手，下一击，陆雪琪未必能挡下。
“把混沌心法走到底。”她忽然说，“你以前不是试过？佛魔相冲，道在中间。”
他一怔。
当年在鬼王宗地宫，他曾以佛力镇魔，以道御邪，走出一条不属于任何一派的路。如今佛道被压，只剩魔途——若将残存佛道之力裹于魔气之中，是否能破这法则禁锢？
“赌一把。”他低笑一声，眼中闪过狠色。
他闭目凝神，魔气逆冲经脉，剧痛如刀割骨。但他不再压制，反而引导佛道残息汇入魔源，形成螺旋劲流，层层缠绕，最终灌入噬魂棒尖。
黑焰凝聚成束，如枪锋般锐利。
力煞再次冲来，锁链横扫，风声如雷。
张小凡暴喝一声，纵身跃起，噬魂棒化作长枪，直刺其胸膛。
黑焰撕裂空气，轰然撞击在鳞甲之上！
巨响炸开，力煞庞大的身躯竟被逼退半步，锁链停滞一瞬，血核剧烈闪烁。它低头看向胸口，焦黑处裂开一道寸许深的伤口，紫黑血液缓缓渗出。
“伤到了。”陆雪琪眼神一亮。
张小凡落地踉跄，单膝跪地，左手撑地才没倒下。手臂上黑纹已蔓延至肩头，魔气反噬深入骨髓。他喘着粗气，却笑了。
“原来在这地方……魔才是活路。”
力煞缓缓抬头，血核红光骤然炽盛。它双拳紧握，锁链绷直，发出金属扭曲的声响。裂缝深处，传来低沉的震动，仿佛地底有巨物苏醒。
陆雪琪剑尖微抬，目光锁定对方动作。
张小凡拄棒站起，黑焰在棒端跳跃不定。
一人一煞，隔着三丈对峙。风卷灰沙，掠过战场。
力煞忽然开口，声音如砂石摩擦，低沉而浑浊。
“持铃者……不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