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谷的朔风裹挟着冰晶，在玄七脸上割出细小的血痕。他伏在冰窟上方的岩缝中已经三天，呼出的白气在眉睫凝成霜花。右眼瞳孔微微收缩，天珠的异能让他能清晰看见百丈外那只通体雪白的巨兽——冰焰虎正低头啃食着一具修士尸体，黑色条纹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果然有古怪。玄七的指尖在冰面上轻轻摩挲。那些流传的情报里从未提及，这畜生背脊两侧竟凸起两个拳头大小的肉瘤。当冰焰虎转身时，他分明看见肉瘤表面覆盖着半透明的薄膜，像未长成的翼膜。
第四日寅时，玄七终于动了。他像片落叶般飘下悬崖，《幻影步》让足尖点在冰棱上的声响比雪落还轻。三张焚焰符夹在指间，灵力已经催动到符纸边缘泛出金红。
火浪在冰焰虎背上炸开的瞬间，玄七的擒龙手已掏向它后心。本该致命的一击却抓了个空——那畜生竟凭空横移三尺，肉瘤地绽开，露出两片蝠翼般的残翼！
筑基期？！玄七心头剧震。冰焰虎生翼，这是要筑基征兆，这远比预估的炼气巅峰可怕。他毫不犹豫地暴退，却见冰焰虎喉间蓝光骤亮。
嗤——
淡蓝色寒气喷涌而出，玄七右腿顿时失去知觉。低头只见裤管结满冰晶，经脉里的灵力像被冻住的溪流。《幻影步》的运转戛然而止，玄七立刻摸出疾风符拍在大腿上。
符箓燃起的青光还未完全包裹双腿，破空声已至脑后。冰焰虎打算趁玄七无法动弹的瞬间，直取咽喉。玄七感觉后脑寒气冻人，左手擒龙手只是简单起式，想一拳回旋打在虎头处，逼退冰焰虎。
残翼振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这速度竟比疾风符还快三分！
左臂擒龙手挥出。冰焰虎不退反进；硬吃一拳，显然这一拳对冰焰虎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冰焰虎反口直接把玄七整个左臂吞入口中，冰冷的虎牙穿透臂膀上的肌肉，温热的血顺着虎牙的血槽喷溅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畜生！玄七右拳泛起青光，擒龙手全力轰在虎额。沉闷的撞击声中，冰焰虎头骨凹陷下去，却咬得更狠了。玄七能听见自己骨头在利齿间摩擦的声。
生死关头，他反而冷静下来。左臂肌肉突然放松，任由虎牙贯穿，右手却快成虚影。一拳、两拳、三拳！每记擒龙手都精准落在虎额同一个位置。冰焰虎吃痛，正要松口甩头，玄七却突然变招——左臂不顾撕裂伤猛地回扣，五指如钩刺入虎口上颚！
吼——！冰焰虎暴怒，叼着玄七左臂疯狂甩动。一人一虎在冰面上翻滚，撞碎无数冰柱。玄七的肋骨断了三根，却始终维持着诡异的平衡：左臂锁死虎口不让其甩脱，右拳机械般地重复轰击。
当第十八拳落下时，冰焰虎的颅骨终于发出瓷器开裂般的脆响。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恐怖力量，残翼完全展开，叼着玄七冲天而起！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响彻山谷。玄七看着自己的左臂从肘部断开，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冰焰虎借着甩头之力将他抛向悬崖，自己却因脑损伤失控撞向冰壁。
半空中，玄七的独臂摸出最后一张疾风符。符纸燃烧的瞬间，他双脚在岩壁上猛蹬，《幻影步》的反冲力让身体化作青色箭矢。右臂擒龙手青光暴涨，拳锋竟凝出龙首虚影！
这一拳轰在虎额凹陷处，劲力透骨而入。冰焰虎的七窍同时喷出脑浆，残翼抽搐几下便不动了。玄七踉跄落地，断臂处喷出的血箭在雪地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红线。
他用牙齿撕开衣襟包扎伤口，吞服两颗凝血丹。又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失血过多导致的口渴比疼痛更难熬。当冰焰虎的尸体被拖进散修公会时，玄七的脸色已经白得像死人。李老冲过来扶住的瞬间，他最后看见的是自己断臂在雪地上拖出的血痕，像条蜿蜒的红蛇。最后晕在了李老的身前。
黑暗吞噬意识前，他恍惚听见天珠苏醒的嗡鸣。五百灵石...终于够了...
……
玄七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沉浮浮，仿佛被无尽的寒雾包裹。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低声交谈，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壁。
失血过多，断臂处的经脉也冻伤了……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这小子命硬，死不了。
唉，是我疏忽了……
声音渐渐远去，玄七的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
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房梁。玄七试着动了动身体，左臂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去，原本的左臂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层层缠绕的绷带，上面还渗着淡淡的药香。
醒了？李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玄七转头，看到老人正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见他醒来，李老松了口气，将药碗递了过来。
喝了。
玄七没有拒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带着一股灼烧感，但很快，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疼痛。
我昏迷了多久？玄七声音嘶哑。
一个月。李老叹了口气，你小子命大，再晚回来半刻钟，血就流干了。
玄七沉默片刻，问道：冰焰虎的尸体……
已经处理了，任务完成得很漂亮。李老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在床边，六百下品灵石，加上之前的一百五十押金，一共八百五十块。
玄七眉头微皱：任务报酬不是五百？
李老苦笑一声：是我的疏忽。公会的情报有误，那头冰焰虎已经接近筑基期，根本不是普通炼气修士能对付的。这多出的一百灵石，算是补偿。
玄七没有推辞，点了点头。他知道，散修公会极少会主动提高报酬，李老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大的照顾。
张三来看过你。李老继续说道，带了上好的金疮药，说是从万宝阁的库房里偷拿的。
玄七嘴角微微扬起，但很快又收敛。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眼神晦暗不明。
自己本就左眼失明，现在又没了左臂！
李老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沉默片刻，道：断臂之事……确实可惜。不过修仙界并非没有续肢之法，只是代价不小。
玄七抬头：什么方法？
元婴之后，肉身重塑，断肢可再生。李老顿了顿，或者，寻得传说中的生生造化丹，服下后断肢可瞬间愈合。
玄七眼神微动，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元婴……他现在连筑基都未达到，更别提元婴。至于生生造化丹，那更是传说中的丹药，即便是金丹修士也未必能弄到。
先养好伤吧。李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玄七点头，目送李老离开房间。
当房门关上后，他缓缓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天珠……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