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像被泼开的墨汁,把灵犀山的轮廓都吞了。摄魂铃的声音尖得能把石头划个口子,刺得鹿筱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攥着娘的玉佩,那点暖意快被这股子邪气压没了。
“若尘肯定被邪影抓去了!”夏凌寒跑得比鹿还急,月白长衫被雾打湿,贴在身上,“她的目标是若尘,我得去救她!”
“你给我站住!”影一把揪住他后领,手上黑气又往上爬了爬,疼得他倒抽口气,“你小子话没说清楚就想跑?阿槿姑娘的魂魄转世成若尘,邪影要她解诅咒,这跟你爹当年那档子事有啥关系?还有你换晨露槿、引邪影下崖,真就全为了若尘?”
夏凌寒被他揪得踉跄了一下,回头时眼神有点飘,像被戳中了心事:“我爹……我爹当年是想利用血槿的力量,结果反被邪气控制了。我做这些,就是不想若尘重蹈覆辙。”
“放屁!”影才不信他这套,“你看你现在这样子,跟你爹当年中邪时没两样!眼睛亮得吓人,说话也没个准头!”
鹿筱也觉得不对劲。夏凌寒刚才说“棋局已开”,现在又急着去找若尘,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算计里。她想起风若尘在槿花林里那空落落的眼神,心里突然冒出个可怕的念头:“夏凌寒,你老实说,若尘……是不是你故意让邪影找到的?”
夏凌寒身子一僵,猛地甩开影的手,后退两步,背撞在棵老槿树上,震得花瓣簌簌往下掉。“你胡说什么!”他声音发颤,眼神却凶狠起来,“我怎么可能害若尘!”
“那你解释解释,”鹿筱往前走了一步,碎珠的光打在他脸上,“若尘为什么会知道你在布局?她在槿花林里说‘棋局已开,落子无悔’,是谁教她的?还有你坠崖那回,明明知道蚀骨散发作会死,为啥还敢往下跳?是不是笃定敖翊辰能找到你,还能及时救你?”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夏凌寒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敖翊辰皱着眉,挡在鹿筱身前,银白灵力在掌心转着圈:“夏凌寒,你要是还有半句假话,别怪我不客气。龙族的雷电,可不管你是不是夏家的人。”
影也把柴刀横了过来,刀刃对着夏凌寒:“快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夏凌寒看着他们,眼神从慌乱变成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是,我是算计了。我换晨露槿,就是想引邪影出来;我坠崖,就是赌敖翊辰能找到我,也赌邪影会为了封印和心追你去槿花林。至于若尘……”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是想让邪影把她抓走,这样……这样我才能拿到她身上的阿槿魂魄,救我爹。”
“救你爹?”影差点没气笑,“你爹都死多少年了!”
“他没死!”夏凌寒突然拔高声音,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爹被血槿邪气困在忘川崖底的迷魂阵里,三百年了!我只要拿到若尘身上的阿槿魂魄,就能把他换出来!”
这话一出口,连黑雾里的摄魂铃都顿了一下。鹿筱愣住了,影也忘了拿刀,敖翊辰掌心的灵力都散了。
“你说啥?夏承宇还活着?”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阿槿姑娘当年不是说,已经把他的残魂打散了吗?”
“那是骗你们的!”夏凌寒喘着粗气,眼泪掉了下来,“我爹用禁术把自己的魂魄和血槿绑在了一起,只要血槿不灭,他就死不了。阿槿姑娘怕你们知道了去毁血槿,才骗你们说他死了。我也是无意中看到我爹留下的日记,才知道这些事。”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你爹?”鹿筱觉得心里堵得慌,“那若尘呢?她也是你计划里的牺牲品?”
“我……”夏凌寒低下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没想害她……我只是觉得,用阿槿姑娘的魂魄换我爹,很公平……”
“公平个屁!”影气得骂道,“你爹是咎由自取,若尘是无辜的!你跟你爹一样,都是为了自己,啥都不管!”
就在这时,黑雾突然翻涌起来,像有只大手在里面搅动。邪影的声音传了出来,又尖又冷,像碎玻璃碴子:“好啊,原来你们在这儿叙旧呢。夏家小子,你倒是孝顺,可惜啊,你爹的残魂,我早就给吃了。”
夏凌寒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你说什么?!”
“我说,他的魂魄,美味得很。”邪影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你也别伤心,等我把若尘的魂魄夺过来,解了血槿的诅咒,到时候灵犀山就是我的天下,你想跟你爹团聚,我可以帮你啊。”
“你找死!”夏凌寒红了眼,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把匕首,就要往黑雾里冲。敖翊辰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住:“别冲动!她是故意激你的!”
“我不管!”夏凌寒挣扎着,“我爹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鹿筱看着他,又看了看翻涌的黑雾,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她摸了摸掌心的玉佩,那点暖意似乎又回来了些。她转头对敖翊辰说:“敖翊辰,你带影和夏凌寒往竹屋那边撤,我去引开邪影。”
“不行!”敖翊辰立刻反对,“太危险了!”
“我有娘的玉佩,她不敢把我怎么样。”鹿筱看着他,眼神很坚定,“而且我觉得,邪影真正想要的,可能不是若尘的魂魄,而是我娘留下的这个封印核心。她刚才在槿花林没动手,就是在等我拿到玉佩。”
影也急了:“那你更不能去!她要是把你抓了,我们怎么办?”
“你们去救若尘啊。”鹿筱把碎珠塞到影手里,“用这个照明,晨露槿的正力能克制邪气。我引开邪影,争取时间。”
她不等他们再说什么,转身就往黑雾最浓的地方跑。碎珠的光在她身后晃了晃,很快就被黑雾吞了。
敖翊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碎珠,咬了咬牙:“走!先去救若尘!”
影也收起柴刀,扶着快站不住的夏凌寒,跟在敖翊辰身后,往竹屋相反的方向跑去。
黑雾里,鹿筱能感觉到邪影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她攥紧娘的玉佩,故意放慢脚步,引诱着邪影靠近。她知道,这是一场赌博,赌邪影想要的是封印核心,赌自己能撑到敖翊辰他们救出若尘。
她想起夏凌寒的眼泪,想起风若尘空茫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这场由三百年前开始的恩怨,终究要在他们这一辈了结了。而她隐隐觉得,灵犀山的事,只是个开始,更大的风浪,或许在山外的世界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