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筱在苏府后巷,看着手中那枚刻满古奥纹路的玉佩,指尖微微发颤。小乞丐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金銮殿旁的古井”,这几个字像带着钩子,挠得她心头发痒。她把玉佩贴身藏好,抬头望了望苏府高墙,墙头上的瓦当在暮色里投下森冷的影子,像蛰伏的兽。
“小姐,该回去了。”春桃在一旁轻声催促,手里提着刚买的药草,叶子上还沾着露水珠,“再晚,苏老爷该担心了。”
鹿筱点点头,却没立刻挪动脚步。她总觉得,方才那小乞丐出现得太蹊跷。哪有乞丐会平白无故拿着这样一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还能准确找到她?这背后,定有人在暗中推动。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回到苏府,苏父正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见她进来,抬眼道:“回来了?砚之那边有消息传回来,说城南悦来客栈一切安好,让你放心。”
鹿筱松了口气,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水刚入喉,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苏府的老管家,跑得气喘吁吁,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脸涨得通红:“老爷!小姐!您……您看这是啥!”
苏父接过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竟是一小包深褐色的粉末,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苦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异香。“这是……”苏父皱眉,“哪来的?”
“是……是门口的小厮发现的,说是一个蒙面人趁乱塞进来的,还留了张字条!”老管家递过一张巴掌大的纸条。
鹿筱凑过去看,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食之,可解百忧。”字迹歪歪扭扭,和之前那封“江南桂树已被挖”的信截然不同,透着股诡异的引诱。
“解百忧?”苏父冷笑一声,将那包粉末推远,“这不明摆着是毒药吗?谁会信这种鬼话。”
鹿筱却没立刻下结论。她想起自己从民国带来的那些西药知识,又结合着这阵子研究的古方,总觉得这粉末不简单。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在鼻尖轻嗅,又捻了一点在指尖揉搓。那苦味里,竟隐隐有薄荷的清凉,还有一味她在古籍《草木经》里见过的“忘忧草”的气息。
“这不是毒药。”鹿筱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倒像是……一种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的药。”
“忘却烦恼?”苏父瞪大了眼,“世上哪有这种药?莫不是你闻错了?”
鹿筱没回答,心里却打起了鼓。这药来得太巧,偏偏在她对“金銮殿古井”心生疑窦的时候出现。是有人想让她吃了这药,浑浑噩噩,不再追查?还是……另一种试探?
正思忖着,春桃忽然惊呼一声:“小姐!您看窗外!”
鹿筱猛地抬头,就见窗外庭院的暗影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她几乎是本能地追了出去,春桃和苏父也紧随其后。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鹿筱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上。槐树的枝干虬曲,像张牙舞爪的鬼爪,而在最高的那根枝桠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鹿筱指着树枝。
苏父眯着眼看了半天,才道:“像是……一个布偶?”
鹿筱让家丁搬来梯子,爬上去取下那东西。果然是个巴掌大的布偶,用粗糙的麻布缝制而成,上面用黑炭画着五官,胸口还用红线绣了个歪歪扭扭的“忧”字。布偶的肚子里,似乎还塞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她把布偶拆开,里面掉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想知玉簪下落,子时,金銮殿侧古井旁。”
没有署名,只有这一行字,像一道冰冷的指令。
苏父看了,脸色大变:“金銮殿?那是皇宫禁地!去不得!”
鹿筱捏着纸条,指尖冰凉。子时,金銮殿侧古井旁……这分明是个陷阱,可玉簪的诱惑,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忘忧药”,都在推着她往前走。她能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网,正朝着她和沈砚之缓缓收紧。
“我去。”鹿筱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我必须去看看。”
“不行!”苏父坚决反对,“太危险了!砚之临走前特意叮嘱,让你在府里等他消息。”
“爹,”鹿筱走到苏父面前,认真地看着他,“这或许是唯一能找到玉簪,查清我娘当年真相的机会。我不能放弃。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总觉得,这背后的人,似乎并不想真的伤害我,更像是……在引导我去做什么。”
苏父还想说什么,却被鹿筱眼中的执拗堵了回去。他知道女儿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最终,他只能长叹一声:“罢了,你要去,爹陪你一起。再多带些家丁,小心为上。”
鹿筱点点头,心里却清楚,这一趟,注定不能带太多人。金銮殿是皇宫核心,人多了,目标太大,更容易暴露。
子时将至,鹿筱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将那枚神秘的玉佩藏在袖中,又仔细检查了随身的药囊,里面装着她配制的各种草药,既是防身的武器,也是救命的依仗。
春桃给她递上一盏灯笼,眼眶红红的:“小姐,您一定要平安回来。”
鹿筱拍了拍她的手,没说话,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皇城的夜,寂静得可怕。宫墙高耸,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繁华与喧嚣都隔绝在外。鹿筱凭着记忆,绕开巡逻的禁军,像一只灵活的狸猫,在宫墙的阴影里穿梭。
金銮殿巍峨耸立,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殿侧的那口古井,井口用巨大的青石砌成,上面布满了岁月的青苔,像一张老人的脸,沉默地注视着过往。
鹿筱屏住呼吸,走到井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往下看。井水深不见底,只有一圈圈冰冷的涟漪,映着她的影子,有些扭曲。
她等了片刻,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殿角铜铃的叮当声。难道是她被骗了?
就在她心里泛起一丝失落时,井水里突然“咕噜”一声,冒出一个气泡,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回音,显得格外诡异:“你……来了……”